午时三刻,长街口。
不同于往日的人来人往,今日的长街显得格外寂静,人们围在一座青墙黛瓦的大宅前,抬起头,只见高高的门匾上,龙飞凤舞书写着“陆府”二字。
随着吱呀一声,陆府的厚重大门从里打开,鱼跃而出十六个着黑衣的杠夫,只见他们面容呆板,双眼无神,看上去活像是阎王身边的小鬼。领头人高高地喊了一声“起棺”,十六个杠夫同时起力,猛地扛起了厚重的棺木。
领头人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纸钱,朝天上奋力一洒,随着漫天黄纸,嘶哑地长喊一声。
“送葬喽!”
而在棺木之后,跟着一座白轿,风吹起轿前的白纱,露出里面隐隐绰绰的身影。这里面坐的都是送葬的家眷,看他们个个神情枯槁,眼眶通红的样子,俨然悲伤到了极点。
整个队伍走的十分慢,伴随着时高时低的哭丧声,路上的行人见状,都纷纷退避到一旁。直到送葬队伍渐渐走远,身后的人们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起来。
“怎么回事,这陆家的媳妇儿咋就没了,昨儿我还见她来着!”
“听说是夜里得了急病,眨眼就去了。也是个福薄的,年纪轻轻就没了!”
送葬队伍走得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到了后山处,杠夫们却觉得棺材中一阵响动。彼此对视了一眼,众人默契地压下了心里的发毛感,只当没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而棺材中,陆家的长媳,已经“死透”的荆芜却猛然睁开了双眼。
荆芜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夜她还在自己的房中,再醒来却处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格子中。不光如此,她手脚全都被捆得紧紧,嘴上还绑上了布带,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顿时慌了,拼命挣扎着身子,但对于厚重沉闷的棺材来说,无疑是蚍蜉撼树。
她死命地呜咽着,费力地举高双手,敲打着上方的盖子。十指挠抓得血迹森森,终于将一个钉子抠松了分寸,露出了一丝缝隙。荆芜本能蜷缩起身子,凑上前猛嗅那一点点空气,安抚着因为轻度窒息而火辣的肺叶。
终于缓过神来,荆芜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棺材里。就在这时,荆芜浑身一坠,原来是棺木重重地落到了地上。挣扎着将眼睛贴上缝隙,荆芜勉强看到外面围着一群人,几个下人正在掘着坟坑,而陆老夫人和几个着素衣的女眷则是站在一旁,不时用帕子抹着泪,伤心之态一览无余。
荆芜眼里迸发出了希望,正想要用力撞击弄出声响,视线不自觉落到了一旁,顿时呆若木鸡。
陆老夫人手上捧着一块灵牌,上面的字还透着湿意,却字字诛心。
故妻荆芜之灵位。
她的脑袋几乎是空白了几秒,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不敢置信。她不要命一样,用头更加大力地撞击着棺木,嗓子里发出一道又一道压抑的啼哭声。不一会儿,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的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念头。
她怎么会死,她明明没有死!
一下,又一下。
过度的撞击,让荆芜眼前发黑,她清楚地感觉到额头的豁口,似乎一阵阵地往她脑仁里灌风,疼得她浑身冒汗。屏住口气,荆芜稍稍往后面退了退,接着疯了般整个人撞上去!
棺木被这一撞,发出轰的一声,连棺外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陆老夫人明显一怔,看着周围人又惊又怕的视线,顿时一咬牙,道,“芜儿走得急,肯定是沾了什么晦,就是埋到地下,还是不得安生!”
一旁的女眷咽了咽唾沫,“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烧了!”
围人闻言一怔,全是死一般的寂静。棺内方从昏黑中清醒过来的荆芜恰听到这一句,一下子脑袋空空。剧痛袭来,粘稠的鲜血流进了荆芜的眼里,裹着泪奔涌而出。
一把火烧了,这可是要自己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