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音,一室皆静。
被压在地上,桃锁脸色已然是死色,痴痴地摇头,“小姐,小姐…”
看荆芜这样无情,陆老夫人脸色更加不善,“好!你们两个,给我打,狠狠地打!”
两个老嬷子如今更是肆无忌惮,对着桃锁不怀好意地一笑,将银钗在她的肩窝处狠狠扎了下去。
“唔!”桃锁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嗓子里如同困兽般嘶吼着,听得人心惊胆战。
失去了左右桎梏,桃锁半边胳膊都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孙妙香慢悠悠地走到了她身边,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小丫鬟,你主子都不在乎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桃锁颈窝处鲜血沄沄冒出,疼得她连鬓发都打湿了,却依然咬着牙回答,“小姐就是去拜佛了,哪怕杀了我,我也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孙妙香气急,还想要动手,却被陆老夫人打断,“既然媳妇说的是实情,那是娘错怪你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早点回来,不要忘了你的本分。”
低头称了声是,荆芜目送陆老夫人一群人离开,而后依然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脚边的桃锁。
用力咬着下唇,鲜血从唇角慢慢溢出,桃锁依然犟着爬到了荆芜的裙角边,“小姐,我什么都没说。”
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荆芜不仅没有上演什么主仆情深,反而是淡淡地看着她,“我让你回来是报信,可不是来拖我后腿的。”
桃锁没有反驳荆芜的话,只是埋头不说话。
叹了口气,荆芜扶她起来,“去歇着吧,今天别伺候了。”
临出门,桃锁突然开口,“小姐,我可以为你拼命。”
荆芜沉默了片刻,“恩,我知道。”
气哼哼地回到房间里,陆老夫人将拐杖用力杵在地上,脸色铁青,“这对主仆,我总有一天要把他们治得服服贴贴!”
此时,内间里轻飘飘传来一道女声,“为什么留她在宅子里,你心知肚明,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满盘皆输。”
陆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变得讪讪,与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姑娘说的是。”
再看,陆佩蓉已经挑开了珠帘,斜倚门边,眼里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陆家虽然没落,但家里的规矩却多如牛毛,加上常常被陆老夫人和孙妙香挑刺,闹得荆芜都有些嫌烦。只是这一个两个给自己下绊子,自己还能兵来将挡,谁知道真正给自己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居然是陆昼。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啪的一声,书房内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穿着素色长衫的陆昼手拿戒尺,看着才悠悠转醒的年轻男子,眉头皱起,“谁允许你在这睡觉的!”
那学生倒也从容,眯了一双睡眼,整了整睡皱的衣摆,“先生,学生昨日读书读得晚了,便提早歇息歇息。”
“荒唐!”陆昼一贯温和的语调也瞬间拔高,“读书,你读得是哪门子书?”
这学生一贯是散漫惯了,在学堂里仗着家中有钱,时常和其他童生发生争执,这次居然又和陆昼争执了起来,引得在场的其他人都纷纷围了过来。
“我嘛,当然读得是风花雪月的大白书,不像咱们陆夫子,成天都有那么倾国倾城的夫人,陪着读孔孟之道呢!”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让陆昼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家的房门前。那些童声们讥笑的声音犹在耳侧,听得他脸上发热,心里却凉的发苦。
陆昼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教书先生,妻子从如花美眷,变成了无容丑妻,让他的身上饱含着十分鲜明的矛盾两面。他自傲,自负文采斐然,又十分自卑,羡慕那有钱的富家子。
陆昼瞧不起荆芜,偏偏又受恩与她;陆昼愿意施舍感情给她,她却又躲避三舍。这样你追我赶,相敬如冰的相处,让陆昼陷入了怪圈里。
而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终于在今天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