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如镜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并不收回手，任由重莲紧紧地抓着。
四目相对，俩人都是惊世无双的面容。尽管此刻俩人的面容都被遮挡了起来，但举手投足间不同于芸芸众生的雍容大气，还是吸引了石桥边不少民众的目光。
倾夜的眼睛，澄澈如镜。好似一眼就能看透，但琥珀温润的眼底什么也没有，无悲无喜，无善无恶。
重莲的眼睛，璀璨动人。眼波流转间都有灵动的光泽，黑白分明，恍若一块天工雕琢的墨玉。
看了许久之后，重莲只看见映入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泄气之后，她倚靠在石桥边。
倾夜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想要知道的任何事以后都会知道的。”
“我饿了！”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倾夜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拉过了重莲的手。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拒绝。但对上倾夜，她竟没有一丝变扭不悦的感觉，反而觉得他的手指温润又温暖。
两只形状美好的手指缠在一起之后，她低头呆呆看了一会，慢慢又红了脸。
“胃子还难受吗？需不需要去看大夫？”倾夜牵着她的手，走过万重灯影。
不远处有酒楼，喧嚣的人声和酒菜的香气悠悠传来。一路上不少人都望着这对神仙眷侣，重莲摩挲着他的手心，望着路旁的药店，面纱下的莲浮现出犹豫的神情。
她向来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当初自己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倾夜发现指间握紧的小手变得冰凉无比，他怜惜地握紧了她。
“重莲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任何事情都骗过不他，重莲的脚步停下。一个旋转，轻纱划过，她闪到了倾夜的面前。
“我怀孕了。”她轻轻咬着嘴唇，想要问他会不会在意。可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黑色如缎的长发在晚风中飞舞，她在等待倾夜的回答。等待他的嫌恶，他的疏离，他的责问。
但她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白玉无瑕的手指自白衣广袖中探出，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颚。玉墨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对上的是倾夜平静温柔的容颜。
修长的指尖从她面颊上划过，惊起心底的波澜。
“重莲你还记得踯躅花吗？”他摊开手心，白玉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一朵橘色的花朵。
不知是夜色太迷离，还是他手心温润的光泽，不起眼的花朵也变得夺目起来。她脑海中有无数的景象掠过，白衣的男童的笑容，塞外血腥的黑夜……
这些记忆像是被人故意摔碎的镜子，每一个瞬间都是浮光掠影，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努力去抓住每一个幻想，但只是徒劳无功。所有的记忆散去，她的脑海又变成了纸一般的空白。
她想要抓住倾夜的手心，记忆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朵花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记忆中粉雕玉琢的少年，小小的身子穿着雪色白衣，琥珀的眸子清亮如月。只是孩童就可以看出他日后的倾国之色。
他手中握着橘色的花朵对她说，让我为你簪上这朵花好吗？
“还是记不起是吗？”与夜色一样温柔的语调在她耳畔响起。
重莲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手指紧紧握住倾夜的衣袖，“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那些记忆似乎对我很重要，但为什么我会忘记？”
温暖的手指落在她的长发上，焦急的情绪在他平稳的声线中平静了下来。
他说：“重莲，乖，不要乱动。”
她闻言，乖乖的不动了。任由那双巧夺天工的手将踯躅花戴在她的云鬓上。
等他垂下衣袖之后，重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柔软的花瓣从指尖滑过。所有阴郁不快的感觉都消失了。
她忍不住笑了，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倾夜好看吗？”灯影下的娇俏身影与当年的人重叠在一起。
他继续拉过她的手，“好看。”握的这样紧，像是害怕再次将她弄丢。淡如云烟的声音中多了一份涩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为她戴上了踯躅花，而她却什么都忘了。
“倾夜……”她张了张嘴，明明他牵着她，他离自己这样近。俩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所有的一切无比融洽，似乎他们天生就是应该在一起。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格外不安。
“我会照顾你，你的一切我都会接受，若你不信……”他伸出修长的指节对着头顶皎洁的明月，面具下惊世的容颜认真而温柔“月神在上，此生倾夜定照顾重莲一世，若有反悔，死无葬身之地。”
她想要阻止，想要问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明明只是初见，他怎能为她发下这样的毒誓？
白衣墨发，玉面华容。他是天上的皎月，是几近神的人。明明可以笑看生死，脱离红尘轮回，却为了她……
重莲，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让倾夜为你做到如此？
脖子上的白骨吊坠在月辉之下白润耀眼，眼角一阵刺痛。重莲仰起面颊，生生将要流出的泪逼了回去。
他生生割下自己的骨头，为了给她做一枚吊坠，只为了能在她遭难的时候，能挺身救她。
他是举世无双，无情无欲的滇疆大祭司，却为了她发下毒誓，愿意照顾她一生。
从没有人为她做到如此，何况只是人生初见。这份情义，只怕她此生都难以还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