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莲刚走出月华宫的大门,就有神官爬上了宫殿顶楼向倾夜禀报了。
“祭司大人,重莲小姐她离开月华宫了。”白衣的神官在倾夜面前跪下,透过玉质面具依稀可以看出他俊朗的五官。
但在倾夜绝世出尘的风采面前,显得不值一看。
“她离开月华宫了?”倾夜放下了手中的竹简,通透的目光从月华宫的顶层阁楼上望向远方。他在漓都的街市上看见了重莲,白色的背影混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
在抱住她的时候,倾夜就发现她怀里藏着的那些首饰珠宝了。那些东西都是他一样样挑选为重莲准备的,每一件都是能工巧匠打造出的精品,若是她能戴上定然极美。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全部都私藏带在了身上,想要将这些珍宝去换钱。
白袖中修长的手指无力地从木简上滑过,木简上写的任何一个字他都看在眼中,却看不见心里。
“她还是想离开这里,我自以为看破红尘,无欲无求。到头来,才发现她才是最无欲无求,冷情决绝的那个人……”声音依旧如琴音般清越,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话中的苦涩和失望。
跪在倾夜面前的神官一颤,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大祭司。平时所有人对他只有恭敬和尊崇,其实他是最孤独的那个人吧!
“你下去吧,还是帮我好好看着她。”倾夜转身,向空旷的大殿深处走去,白色的长衣摇曳随风。姿态是不变的优雅,却比平时少了一份闲适多了一份倦态。
“是!”神官跪拜之后,快步退了出去。
当他退出神殿之后,听见里面一声巨响。神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齑粉,就连平时倾夜大人喜爱的白色幔帐也全部毁去了。
神官身子颤了颤,他擦去面具下流下的冷汗。每一次面见祭司大人,他都会既敬仰又恐惧。倾夜看似温和淡漠,但骨子中总有睥睨众生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惊惶。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控制住倾夜,若是他心生恶念,堕入成魔。毁灭天下,不过是鼓掌之间的游戏而已。
今日,看见毁了神殿的倾夜之后,神官格外惶惑不安了。那个叫做重莲的少女,果然是祭司大人生命中的劫难,也是整个滇疆的劫难。
重莲离开月华宫之后,就来到了漓都的集市上。她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滇疆很有意思,月神宫在漓都的中心,往东走是滇疆的王城,其他地方都是屋宅和店铺。将整个月华宫围了起来,不少屋宅的大门都对向月华宫的方向。
看来整个滇疆确实对月华宫极为敬重和信任,对倾夜的崇敬甚至比君王的崇敬更甚。走在街道上,重莲才惊起地发现另一件事。
滇疆的语言和夏国的语言截然不同,而她竟然可以听懂,平日里月华宫中人对她说的都是夏国语言。今日出来一走动,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对滇疆语言居然无师自通。
惊喜之后,重莲细想了一会,才觉得是这个身体的原因。这个身体不仅会夏国话,还会滇疆话。通过这个,重莲越发肯定,这个身体的主人不仅是夏国人还和滇疆有密切的关系。
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滇疆与夏国百年不和,几乎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她一个夏国人又怎么可能进入滇疆呢?
谜团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她知道的事情太少,只能等待以后去弄清楚。走过市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吆喝声。
“回春丸,包治百病的回春丸,五个铜子一粒,包你吃下去比祭司大人活得还久……”
大祭司?重莲对这三个字很敏感,将所有的问题都抛到了一边,又认真听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是卖药的用大祭司的名号在打广告。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自己出来就是找药店的,差点就给错过了。出月华宫之前,她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么祸害人,就又撕了一段裙子,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但只是这双眼睛也是世间罕见,剔透如玉,色纯如墨。
“店家,你们是卖药的?”她望了望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是,是……”卖药的人看见有生意来了,脸上堆满了笑意,“姑娘想买什么药,我们药店里都有!”
面纱上灵动的眸子闪了闪,璀璨如星。将卖药的伙计都看痴了,不知面纱下的面容将会有多么动人!
“你们这里真的什么药都有?”
卖药伙计连连点头,“当然,我们家是漓都城中药材最齐全的药铺了!”
“那好!”面纱下的嘴角笑意妖娆,“可有让人毁容的药物,最好是有毒药,也有解药!”
“这……”小伙计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
重莲盯着他,“怎么没有吗?”
“姑娘,你为何要这样的药?这样的药夏国可能没有,但我们滇疆是有的。滇疆多是蛇虫鼠蚁,调制一味毒药还不容易吗?只是,有毒药却未必有解药。”
听了他说的前半句,重莲满意至极,听了他的后半句,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她转身想要离开,迟疑了一会却又走进了药铺。小伙计见她没走,满脸都是笑容。这样漂亮的姑娘,实在是太少见了。
走进低矮的药铺之后,就闻到了浓郁的药草香气,在这些药草之中,重莲只能辨别出为数不多的几味药草。
随手抓起晒干的药草看了看,晶亮的眸子来回扫视着,希望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药材可以改变肤色,擦在肌肤上面不容易洗掉的?”重莲思索了一会,缓缓说道。
“这个……”伙计思考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平时药草都是用来治病的谁也不会在意这个,不过,确实有几种药草采摘的时候,汁液溅在手上很难洗去。”
原先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立马对他说:“这些药材可会有毒?会不会伤害肌肤?”她没做一件事,都会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
药店伙计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肯定的摇头,“不会,每次采药回来手心都会变黑,时间一久,颜色也就变回来了。”
听他说的,重莲放心下来了,“那几株药材我都要了,最好你能将它们的汁液直接给我。”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银锭。
这是她在找药店之前,就兑换好的钱财。和她估计的差不多,那些首饰换了不少的钱,当铺老板竟一点也没有坑她,将她像贵客一样对待。真是奇怪,不过滇疆的事情奇怪的太多,这件事她也没有深究。
重莲哪里会知道,这些珍宝首饰当初都是倾夜从当铺里挑选走的。当铺老板看她一身白衣,以为她是月华宫的人。
伙计看到银锭之后眼睛都直了,连声说好。不一会就将研磨好的药汁装进了瓷瓶里,给了重莲好几瓶。
抱着这几瓶药汁出来之后,重莲向月华宫的方向看了看,却没有回去的意思。这几日都不曾见过沐风,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好些。
看到路边有个客栈,重莲走了进去,挑选了一个上房。她打算就住在外面,不回月华宫了,反正她也不是月华宫里的神官弟子。
不如在滇疆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悠闲富足地过一辈子。这样的完美生活,前世她想过,却因为她神偷的身份一直不能实现。今生,她什么也不是,终于可以平静地活下去了。
她刚进客栈不久,外面就有一个白衣身影一晃而过,监视着重莲的一举一动。
进入厢房之后,重莲看了看周围。雕花木窗,木桌,瓷盆,都是一应俱全,主要的是还有一面铜镜。
拿着瓷瓶在铜镜面前坐下,她拨开瓶塞闻了闻气味,浓烈辛辣的草木味道。倒了一些在手背上,轻轻抹开,待药汁干了之后,果然原本净白如玉的手背变成了黑褐色。再用水洗,反复洗了很多次,颜色才稍稍褪去。
等待了许久也没有不适的感觉,重莲完全放心了。对着铜镜,将自己的长发撩开,将药汁小心翼翼地涂满了全脸,将露在外面的手和脖子也涂了起来。
白嫩的肌肤很快就变得黝黑,但五官依旧精致。但只要看到这样的肌肤,谁也没有心思注意脸上五官细节了。
只是脸上的黝黑显得有些不自然,待她又用清水洗了几次,黝黑变淡,只留下一层褐色蒙在脸上。
这一次看上去自然许多,就像是皮肤中透露出的病态灰黄色。重莲仔细看了看,将耳垂后面也涂上药汁。
夏国的第一美人转眼就变成了黄脸的病态少女,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她已经非常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