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尖锐起来，“难道你会爱上一个乞丐吗？”
“我虽然不会爱上乞丐，可我也不会等人成功之后才来说爱他。”
“你们都是这样想吗？”庄妍错谔，面色僵硬，过了半晌才放缓了声音，“宁艾，你根本就不会懂得我们生活的圈子。他当年一辆摩托车也可以买我的那驾宝马，更别提赛车了。就算是他那毫不起眼的自行车也可以买你五六个QQ……如果还是像当年那样醉生梦死的混下去，做为知名的金融世家——齐氏泰丰，怎么可能容忍他这样的继承人？时间久了，他身边也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我打断她，“我从没听齐昭维说过要继承什么家业，真有需要继承的恐怕也应该是他弟弟，他说过父母更喜欢弟弟的。”
“事情总是会发展变化的，他弟弟……昭维毕竟是长子。”庄妍停下，嘴角弯起一个不屑的笑意，“我爱齐昭维，才会多为他考虑。离开他这么长的时间，我很挂念，却不敢找他，你知道这有多难过？”
我想起齐昭维说到庄妍对他的轻视时自己的愤怒，“那你为什么不找他呢？也许你的支持，会让他更加努力，成功得更早些。”
“我这样做，可以说是背水一战。现在才知道，也许是我想错了，”瞬间，庄妍的眼睛里含了层晶莹的泪水，“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有了你。可我这样做真是为了他着想——”
“拜托你别这样，”我怕别人哭，慌忙扯张纸巾递上，“你与他五六年没有联系，却还能认定他一直等你？”
“你不了解昭维吗？他是最长情的。我相信他。否则他游戏中的人设怎么会是我？”
她正说到了我的心坎，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挠了又挠，最后木然搬来齐昭维对我做过的解释，“因为他不记得太多女人的样子，你和他认识得久。”
庄妍冷笑两声，语速加快。
“认识得久的就会用做人设吗？宁艾，你还要骗自己多久？只因为你和我略有一点点相似，昭维才会接纳你。过了这么久再见他，我看得出，他依然爱我，只是因为有你，我们才不得不尽量疏远！”
“我知道你在他脆弱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在他困难的时候陪伴着他，所以他才不忍心说明。可是你自己应该明白，你对他，最多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对你，也只能是感激！况且，你并不能真的帮到他，我才能！”
我站起身，告诫自己站直喽别晃当，“你真好笑，凭什么你的爱就算爱？我的就只能是感激？你以为你是万能小仙女？齐昭维如果真的爱你，根本就不会再接受我！”
见我要走，庄妍也站起来，将刚刚的温柔雅致全部揭去，再吐出的话语尖锐如把利刃，无情地从背后刺来，要将我一刀刀凌迟，最后才直直刺穿心脏。
“你宁愿选择自欺欺人是吗？你自己做的那些事，觉得很光彩吗？去凯森酒店总经理的房间，满脸血的出来……你真的以为会天不知地不知，由着你欺瞒下去？”
“那些照片现在人尽皆知，我让我哥想尽办法将照片删除，只是不想昭维看见，否则你让他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他该如何面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你不要以为丢的只是你一个人的脸！大家的口水都会将他、不只是他，将昭易公司淹没！”
“你以为他真的会爱上你这样一个处处留情的女人？你看看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他去爱呢？”
“现在的状况，是我们都在痛苦，特别是昭维，他有多矛盾你知道吗？你看不出他的难过？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自娱自乐！”
“可是宁艾，你做为别人的替身，真的能乐得起来吗？”
我怎么可能快乐呢？
庄妍找到我最薄弱的地方，迎头痛击，稳、准、狠。我不相信她，可她讲的话就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蹒跚地回到家，先把自己泡进热水，闭起眼睛在水里飘着。过去的，现在的，欢乐的，悲伤的。与齐昭维相伴的分分秒秒，相携的点点滴滴，都一齐涌了出来，历历在目。
忽然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好到齐昭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够精准地从脑海中提炼出来。
在Z市新酒店的员工宿舍，他见到哈德后坚决的维护主权；春节假期，陪我练车时的耐心细致；游戏成功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夜晚；被林希背叛，他的颓丧，我的痛；我从凯森醉酒归来后，他的背，他的怀抱……他送我的外婆的手表，为我做的心形土豆饼早餐，给我煲的莲藕排骨汤……
焦灼的呼吸平稳下来。我不相信我是在自娱自乐，我对齐昭维的喜欢，他都有回应。他给我的，甚至比我给他的还要多。
水快凉了，我加快速度，让回忆的车轮再向前倒转。去年的春节，我执意要到游戏工作室兼职，他送的那套帽子围巾手套，都还好好的放在我的柜子里。
再向前，初见。
初见，灿烂的阳光，多彩的秋日。我坐在他翻倒的车架上，他看到我的吃惊，再听到我的声音变成略有冷淡的失望。
我的胃又抽了起来。原来，我们竟然是在开始就错了！
最开始！
从最开始，他就当我是庄妍的替代品吗？他真的是为了庄妍远走他乡，只为博得她的认可才立志奋斗？他对我的好，都是欲加给她的吗？也许这不是他的本心，只是潜意识让他这样去做？到了今天，是我让他痛苦，令他难过？多日来，他眉头上赶不走的阴霾，原来都是我赋予的？赫斯特的事件，竟然连庄妍都已经知道，那齐昭维到底知道多少？
问题一环套着一环，我解不开。这一个个问号，好像一把把枷锁，死死地卡住我的脖子。
直到洗澡水凉透，我还没搞清楚，我是不是夺了别人的所爱，又趁人之危，霸占了良家男子的处处留情的坏女人。
手机在卧室里响，我匆忙裹好浴巾跑出去接，是齐昭维。他问我有没有吃晚，我疲惫地道：“咖啡算不算晚饭呢？如果算的话，就是吃过了。”
“宁艾，你又胡闹什么？只喝咖啡怎么行？你等一下，我买饭带回去……”齐昭维有些生气地挂断电话。
我还坐在桌边梳头发，就听到门铃响。没想到齐昭维竟然回来得这样快，我抓起浴袍披上就跑去开门，“没带钥匙吗？”
“是我。陈枫。”
西装笔挺的男人，黑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棕黑的脸庞上干干净净，一蓬茂密的胡须剃掉，下巴光光的，看起来至少要年轻十岁。这么瞧着，倒也像是社会精英，与前几天见到的那份邋遢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我回来了，马上还要去院里汇报，然后就又要开拔出发。”陈枫拉只箱子进来，“这次大会发了点儿奖金，我带礼物给你——”
他蹲在大厅中央，打开行李箱，一盒一袋的往外掏，“我根本不懂这些，但是一同开会的雪莉告诉我，这些一定要买的。送女孩子最好……”
我也蹲在陈枫旁边，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口袋一一拿起来研究。英文不好，对品牌也不是很熟悉，念了好半天，总算大致分辨出来，雅诗兰黛的眼霜唇彩香薰，倩碧的精华素走珠三平衡又另加两大瓶黄油，安娜苏的裙子，LEE的牛仔裤，Calvin Klein的职业装。
“就这么多，不是什么贵重的，”陈枫拍拍手。终于掏完，箱子也差不多空了。可能看到我还大张着嘴巴却不说话，他有些羞愧似的，“剩下的不是给你的，要送给同事。香水领带夹什么的，你也不能用。”
“你这是想要让我开商店吗？还是兼职做个代购买手？”我指着眼前这一大堆东西，“我长了几张脸啊，这些化妆品，我得用几年能用完？”
陈枫站起来，疑惑地说：“雪莉说要涂好几层的，早上晚上都要用，一瓶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见底——”
估计陈枫是将这些化妆水当成了啤酒，用一口气喝完来计量。
我翻了个白眼，“你真以为女人都是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他笑着接口：“对，就要把这张脸蛋，刷得更漂亮——”
陈枫伸出手，在我头发上揉，滑下来时，又多出一个举动，在我的耳朵上拧了一下。
“喂！”我退后一步，警惕地看他，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很漂亮。”
齐昭维不知何时走近，手中还拎着几只餐盒。
我吓了一跳，“你回来了，这么快……”跟陈枫忙着看他的礼物，根本就没听到钥匙的声响。
“快吗？”齐昭维从牙缝里透过这两个字。
“就是快啊。没听到开门你就进来了，还当你会穿墙术呢。”我站在两个男人中间，故作轻松地笑。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关门。看到……礼物，太兴奋了？”
齐昭维脸上无风无浪，眼神却锐利迫人，在我的脸上扫描片刻，又滑了下去，停留到我的胸口。
我低头一看，刚才的蹲起运动让浴袍的开口有些松，胸前的春光露了一些出来，赶紧伸手重新束好腰中系带，小声解释，“我刚刚洗澡。”
陈枫忽想起来什么，“哦对了，还有送小齐的领带。”
他将纸盒递过去，齐昭维拿在手里端量，“真是感谢。”
“客气什么呢，都是自己人。”
齐昭维看我一眼，“和你送我的那条很像。”
这条深灰色撒了暗金花纹的领带，真的跟我送他的那条相仿。
我扭头对陈枫道：“看来我们审美观还差不多呢。”
陈枫已经扣好箱子，在我身后提醒一句，“头发还是湿的，快去吹吹，别感冒了……我先走，你们吃饭吧。”
“一起吃吧。”我说。
“不，院长还等着我呢。”陈枫道声再见，利落地关门出去。
“你——”
“你——”
我和齐昭维一同开口，又都闭了嘴巴。
他抬起下颌示意我先说，我想了想，“先吃饭吧。”
这顿饭索然无味。即使胃是空的，我依然在慢慢地数着饭粒，难以下咽。齐昭维好像也是如此，他吃了几口就放下，“吃不下吗？那就先说说话吧。”
是的，我有许多话想说，许多问题要问，却被陈枫这次突袭全部打乱。
我放下碗筷，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道：“你先说。”
他沉吟了许久，“好，我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