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之后,对于卫立荷来说,似乎日子是又平静下来了。在宁城之中,甚至更广的范围里,或许关于宁王府的这两个新生儿,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讨论,但在王府之内,除了增添了两张时不时会哭闹的小嘴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新的特别了。
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宁王府里又热热闹闹的请了一次客。到第二天,司徒穆远便把写好的奏表拿来给妻子看了。
这奏表写得很简单,只说是宁王妃诞育了两个儿子,写明了生辰八字,请皇帝赐名云云,卫立荷看完了,自然提不出任何意见。
“帝都那边,十有八九现在已经知道了,”司徒穆远又解释道,“我们反正早晚也必须要上奏的。”
“穆远,这些事情,还是你做主,”卫立荷很认真的回答他。
司徒穆远还带来了帝国的内史,厚厚的几本书,他便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年份递给卫立荷,那显然就是她需要看的了。
等司徒穆远走了,卫立荷才打开那内史翻了一页,还没看明白个子丑寅卯,便有侍女来报,说是顾夫人想要求见王妃。
无论是新生儿的洗三还是满月,顾夫人都推病没有出现。不过,当她见到顾夫人的时候,如果卫立荷不是早知道她是有孕在身的话,她一定会认为她是生病了。
卫立荷在这个月子里,被各种滋补的汤水养得白皙丰润,她记得自己曾经让侍女们也送一些补品给顾夫人,但现在,在顾夫人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补品的效果,她明显的瘦了,脸色暗黄,眼睛下面还有淡淡的阴影。
这到使卫立荷立刻就于心不忍了,赶快叫侍女们扶顾夫人坐下,又吩咐端自己常吃的冰糖银耳来请顾夫人吃,又问她有什么事情。
没想到顾夫人未曾开口,眼泪先留了出来,她也没落座,直接便跪倒在地,口口声声的说着,求王妃在王爷面前给她说几句好话,又说自打她有孕,就再没见过王爷了。
这倒真是个麻烦事儿,卫立荷少不得先叫侍女们把顾夫人扶起来,安慰她不要着急,慢慢说话之类。转而一想,司徒穆远刚才说是要出门的,这位顾夫人,显然就等着王爷出了门之后,便过来诉苦了。
顾夫人坐在椅子上,还是止不住的啼哭,说她自己也知道冲撞了王妃,但既然两位小公子都已经平安降生了,还是求王妃开恩,也只有王妃,是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的。
平心而论,卫立荷并不想答应顾夫人的要求,但看她那憔悴的模样儿,却还真有几分可怜她。再转而一想,顾夫人在这里一味的啼哭,若不答应她,她一个孕妇,若闹出什么事情来,反而麻烦。于是便点了头,又赏了些补品给顾夫人,叫她回去好生休养。
就这样费了半天口舌,总算是把顾夫人劝回去了,卫立荷又想了想,便把给顾夫人请的那位太医请过来,仔细问了问顾夫人的身体情况,总之不过是思虑过度,阴亏血少,连带着胎息不稳等等。这倒是可以管管了,顾夫人权且不说,她腹中的,毕竟是宁王殿下的亲子,作为宁王妃,卫立荷自然是有权力过问的。
至于对司徒穆远如何开口,卫立荷倒是不担心,她认为他是完全了解她的,那么,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清楚,或者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吧。
只不过卫立荷虽然这么想,到晚上司徒穆远过来吃过了晚餐,她还只是小心翼翼的问丈夫,顾夫人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
“立荷,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司徒穆远虽然显得有些诧异,语气却似乎就冷了下来。
卫立荷就只能把顾夫人来求她的事情简单说了,司徒穆远一声不吭的听完,却也没有生气。
“立荷,顾氏没说她如何得罪于我的吧?”他慢悠悠的问。
“那倒没有,”卫立荷就笑道,“不过我想你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做,便猜想她是做错了什么事。”
“我是生她的气,”司徒穆远不假思索的说,然后略一停顿,才生硬的补充道,“立荷,我已经知道她的要求了,所以此事你不要管了,我也不想说。”
事实上,卫立荷确实想过她的丈夫冷落顾夫人的原因,但她没想到,他压根儿不愿意说。
那么她也不会强求他,想了想,还是笑道,“那我再找几个会说话的侍女们,去劝劝顾夫人吧,我想她必然也是顾及腹中胎儿的,只要想开了也就好了。”
再看司徒穆远,靠在榻上,垂着头,似乎是在想心思。她便去拉他,“穆远,随我去院子里站一站吧,免得积了食。”
宁王妃的正院也不大,所幸是在夏天里,几大株月季开得正艳丽,满树大朵的花,几步远的地方,都能闻到花香,卫立荷便很喜欢,甚至为了这些花儿,专门雇了一个花匠。
她把那几株月季一一看过了,有一株开的久了,谢了许多,不免又唏嘘上几句,司徒穆远是跟着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穆远,”卫立荷就肯定要再问问他的,“你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岂不是为难自己?”
司徒穆远还在持续沉默,就在卫立荷都以为他确实是不想说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立荷,我若说出来,岂不是让你也不高兴了?”
“是顾夫人的事么?”卫立荷便笑了笑,“穆远,你这样闷不吭声的,我才不高兴呢。”
最后司徒穆远还是支支吾吾的小声说了出来,却是见让卫立荷哭笑不得的事情。之前他生病,那顾夫人在侍疾的时候,便刻意将些肉苁蓉炖羊腰之类的大补药膳拿来给他吃。
“我又不通药理,起先还以为是普通的药膳……”司徒穆远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如蚊子哼哼一般,“后来我也说了顾氏几句,她只求我原谅,说她只想有一男半女傍身,我却也没法再责怪她了。”
卫立荷听完,大约也能明白她的丈夫为何如此郁闷了。她便笑了笑,“穆远,你若不向我说明白此中干系,大概还会担心我在顾夫人有孕的事情上记恨于你吧?”
“确实,立荷,”司徒穆远立刻就承认了,“我现在坦白了,又恐怕你会嫌我笨,竟被她算计了。”
卫立荷便笑了,“穆远,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遗憾于那时候自己没法去照顾你,又如何会嫌你呢?既然现在你我都知道了,便让此事过去吧,顾夫人那边,我自安排人照应着。”
夫妻俩这么说着,司徒穆远的心情,看来是渐渐好起来,但到第二天,卫立荷再重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就增加了挥之不去的疑惑。
如果顾夫人真是刻意而为的,那么,她是不是已经打算好,要让“她的丈夫”和卫立荷因为此事而产生更多的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