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门,一路低着头,默默不语。
百味在一旁动动嘴巴,终究还是低声宽慰道:“阿嫣妹妹,有些事…回去再说与你听,你莫要乱想。”
阿嫣点点头,犹自走着。
二人走到一处拐角,百味抬头正看见有人从对面走来,待他看清来人,想要回避也来不及了。
他翻眼看看老天,暗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竟遇到些煞神?
那来人看见是他,忙急急地走来。边走边道:“百味,王爷如何了?”
百味俯身拜道:“见过含萃夫人。回夫人,王爷已醒,戴夫人正伺候着呢。”
女子一听,原先还微笑的神情一下子焉了下来。她淡淡地“哦”了一声,正想继续往前走。一回神,瞧见了被百味遮挡住的人,不由心下狐疑。
她微微迈前一步,偏头问道:“百味,这位是?”
百味也跟着望向身后,见阿嫣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忙拍拍她的手背。回身对那女子答道:“夫人。这是我家妹子,名唤阿嫣。”
又对阿嫣道:“快来拜见夫人。”
阿嫣听了,低头如是拜见。
“哦?”那女子一听,眼神便一直在阿嫣身上打转。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复又用调笑的语气问道:“我听说你自小便是奴身呢,怎么之前也未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百味有些冒汗,俯首称“是”,而后才解释道:“我自小便是孤儿,与阿嫣是在先前主人家认识,她虽不是我亲妹妹,但却比亲妹妹更亲些。”
“哦?我记得前些时她来过玄茗亭的……看似王爷甚喜欢她呢。”她说着便抬起纤纤玉指轻轻托起阿嫣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由赞道:“真是清韵动人……如何这些日子都不见她走动?”
百味道:“夫人恕罪。前些时我因刚找到妹妹,不曾管教她,她也是好奇,便四处瞎走,故而才遇上王爷。那晚之后,她便甚少出门。呵呵……让夫人见笑了。我这妹子生性腼腆,不爱说话。”
“哦…原是如此。”那女子浅浅一笑,望着阿嫣徐徐道:“女儿家家的倒是本就该矜持些。”她低头抚抚阿嫣的手背,甚是轻善:“阿嫣,王府很大,你又是生面孔,以后还是别乱走的好。安心待在你哥哥身边,将来我定会去王爷那儿帮你说个好人家。”
阿嫣从一开始心智就有些恍惚,只是硬撑着浑浑噩噩地听。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拉扯了她的袖子,才反应过来,干笑着道:“谢谢夫人。”
那女子又看了看她,稍稍娇弱地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说罢便慢悠悠地走了。
阿嫣望着那女子纤细的身影,脑中突然回想起她方才的话:将来我定会去王爷那儿帮你说个好人家。
她不禁苦笑,好人家?她如今这样,如何会有好人家愿意接纳她……就连阿若他都……
一路脚步虚软地回到房中。
百味见她如此低沉萎靡,只好道:“阿嫣妹妹,你好好休息,稍晚我再跟你说王爷的事。”
阿嫣一听是阿若的事,忙整顿了心情,道:“百味哥,你先莫走。我不累,你与我说罢。”
百味轻轻叹了口气,就着桌沿坐下,道:“我且问你,你相信王爷吗?”
阿嫣不疑有他地点头。
百味又道:“好。你记住,今后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相信王爷是对的。这个王府,下至浣衣扫地的女婢,上至那些个尊贵美艳的夫人,还有守卫、小厮,除了我与王爷之外,你谁的话都不能听信。”
阿嫣点点头。偌大的王府,她可以信赖的只有两个人。那么就是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对阿若不利…难道没有人是真正对他好的?
她想起那晚在亭中,那些清脆悦耳的嬉笑声,那些围着阿若转悠的女子,难道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他?
“你方才见到的两位夫人。先前那位乃是已故大将军黄祁的女儿。大将军战死之后,戴汝双奉召入宫居住,可以说是自小便养在宫中。今年刚满十四,羽皇本想为她好好招个夫婿。她却对王爷极是钟情。不管不顾硬是要住进王府,还要叫所有人都称她夫人。她虽住在深宫,脾气却是像极她父亲,行事也颇为蛮横,敢说敢做,心直口快。”
“那…百味哥,阿若也是喜欢她的吧?”问完后,阿嫣不禁有些懊悔。像那样善良单纯的女子阿若怎么可能不喜欢…..可不知为何,嘴上是这样问的,心中却又有些隐隐的期待。至于期待什么,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百味颇为无奈地感慨道:“阿嫣妹妹,我以前…极羡慕富有人家的生活。我自己是下等人,偶尔也会做做美梦,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上等人之后的生活。可是,再次遇见王爷,我才有些明白,世人皆苦,没有谁比谁过得好。王爷为了保命,只能忍辱蒙垢做一个人人皆可欺侮的傻子,这样的时候,哪里还谈的上喜欢不喜欢。”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能够娶到戴汝双,对王爷来说是件一本万利的事。”
阿嫣不解。
“阿嫣妹妹,戴汝双是已故大将军的女儿……这各种利害并不是一时半刻能说的清楚。但是,王爷若娶了她,绝对绝对没有害处。甚至,可以改变如今这样窘迫的处境。”
阿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是有些不明白,不知道为何娶一个大将军的女儿有这么大的好处。但于阿若无害,这便是好了。
她该高兴的。高兴些。这样想着,她便极不自然地抿嘴笑了笑。
“后面那位…乃是羽皇赐下的。这两年,羽皇总是时常送女子进王府。含萃夫人是最早进府的,故而资历老些。更兼……更兼她进府前原是选秀的宫女,听说羽皇曾临幸于她…故而,众人表面上对她都颇为尊重。当然,羽皇赐下的这些女子,也许不全是眼线。但这含萃却定然是了。”
阿嫣听罢点点头,越发觉得这王府诡秘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