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吸吸鼻子,埋头从桌底拿出药碗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揣着。回身看了看阿若,便低头出去了。
君司若微微抬起头,望着阿嫣离去的背影,直到关门声响,才继续躺下。
疼痛已经减去许多,他将手伸出被子,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目光流转,他望向案上的香炉,没来由的十分厌恶。倘若他如今有些力气,真想将它打翻在地。他还记得这香是含萃一进府的时候便拿来的,那时他也正发着病,那个女子巧笑嫣然,将这香细心地放置在他的房内。说是她在宫中时一位嫔妃赐给她的。
他虽疑惑,但也未阻止,结果本就在病中异常虚弱的身体更加的乏力虚软,连带着头也晕沉。长久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越发神志不清,极易暴怒,思维也越发迟缓。
幸而他甚早察觉,让薛老伯为他调配了与之相抗衡的药物,长期服用。否则若是在这焚着熏香的屋子里再待长久些,他只怕真的会得那癫痫之症……
他也想撤掉这香,可后来一次羽皇问他,他这才知道这香其实是羽皇暗地里授命给含萃的,也是那二人并未统一口径,相互说出的话那般不一,他才得以推测出。
看来,羽皇并不很相信他是真的傻了。
可笑他兄弟二人彼此知晓,却仍要这样演下去……
他自嘲一笑,放眼望去,满室奢华,有哪一样是真正属于他的?那些个姬妾、侍卫,就连着偌大的王府也都是羽哥赐下的。
他回城时十四岁,羽哥欺他年少,虽赐了府邸,却连书籍都甚少给予。只因他是傻子,没什么耐心看书。再者,羽皇也不想他学什么本事。百味来之后,他唯有让百味经常去外头帮他偷偷买些回来。自己刻苦专研,连看时都要小心翼翼。
他觉得自己单薄的很,整日装疯卖傻、提心吊胆,连一个可以倾诉苦难的人都没有……就好像那个时候,他一个人每天夜里在黝黑的地道里爬行,一点一点打通前方的路,沉闷的空气以及浓烈的泥土气味几乎令他难熬窒息。他手里只有微弱的光,稍稍一眨眼,光就变得又暗了些……
他解开衣带,望着心口处那条青线,伸出手比对了下。这是第一个月。时昏时醒,醒的时间不多,毒发时心口绞痛,全身痉挛。
薛老伯临走时曾与他说过,醉冬离的毒发时间是四日,没有特定的时间,但每月一次。也就是说,每个月,待要毒发的时候,不管他在哪里,做什么,都会受不住疼得不能自禁…..
他不可以被别人看见毒发的样子。
方才那阵疼痛来得突然,幸而有阿嫣在……
他微微拉高被沿,内心突地烦躁起来。
她在,他欣喜若狂。可他又不希望她在,更不希望她是此时出现。
他是生了她的气,可一回到琚鸢,经历了一番羽皇的有意试探跟猜忌之后,他便不再生她的气了。
母妃于他永远是个冰冷的背影,皇宫于他只是幽深的炼狱,而阿嫣于他心中却是份温热的存在……
他如今身边危机四伏,好不容易稍稍壮大一点的势力也似乎被羽哥有所察觉。他心中明白,自己年纪尚轻,没有羽哥那般攻于心机、富有谋略。他需要机会,需要有人愿意帮他。
阿嫣在这个时候出现……就如同刚刚,他浑身颤抖、双手痉挛的样子…拿什么去保护她?
他不由苦笑。觉得自己真真窝囊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