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越过纹样繁复的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一室暖阳。空气中满是木质地板散发出的淡淡沉香,白纱轻扬,有影子斑驳的晃动。
君司若慢慢走到阿嫣的面前,见她微蜷着双腿侧躺在一旁,一只手极不舒适地搁着头,间或不满地蹙了蹙眉。
他跪下身,怜惜地望着她难受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抽出那只姿势歪扭的手,捧在手心细致地揉了揉,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她身侧。却不料随着他的撤离,那手又巴巴地抓了上来。左右晃了晃,就近攥住了他长衫的衣摆。紧接着,将脸和身子也一并贴了上来。
君司若望着她傻气的睡容,不由哭笑不得。他稍稍放松了身子,歪起头,轻轻勾画着她有些微鼓的脸颊,而后闭上眼,一遍一遍反复在脑海中镌刻她的模样。
极静极静之温婉,极乖极乖之笑靥。不似母亲的艳丽倾世,不似紫荧的沉静大气,甚至不及汝双的娇俏可人。
姐姐…阿嫣……
他宠溺地梳理她肩头凌乱的发,犹自浅笑。纵使她有千面不及与人,纵使她毫无所长不谙世道险恶,可于他而言,阿嫣仍是如月华般的存在。是他唯一想要想念和信赖的。
呐,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注视着,时间再长也没有关系。他何曾不想要岁月静好,无争无欲?若是可以,他情愿偏居一隅安静的生活,再不理会皇宫的权势倾轧。
他微微回神,低头望去,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原先的那只手又垫回了她的下巴处,有透明的银丝慢慢顺着嘴角流下,****了一小块衣料。他前倾身子,将她的一头乱发理地齐整,轻轻放置在她耳后。这才弯起身,提了袖子细细地擦拭她的唇角。
唇色极美。唇畔微微敞开。呵气如兰。
他不由地失神,愣愣地停住了动作。也不过一瞬,他急急地偏了头去看房中的景物。片刻之后,仍是忍不住转过头,贪看那无忧的睡颜。胸口有东西在极重的下压,微妙的钝痛感,却并不叫他反感。他预料到要做一件事,蝶翼般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
他喘着气,离阿嫣更近了些,几乎…只剩一根手指的距离。他开始屏住呼吸,忐忑地慢慢靠近。这样的时候,身体的感官变得异常的敏锐。他凝神细听,总觉得房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微微顿住,仍旧不疑有他地继续靠近。可…就在他快要碰触到她嘴唇的时候,身旁的人却轻微的动了动。
他猛然清醒过来,脑中又浮现出今日与羽皇的对话,不免有些泄气,慢慢退了回来。
阿嫣悠然醒转,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她揉揉眼,看见阿若在近旁,不免疑惑地问道:“阿若,你怎会在此处?”
君司若有些魂不守舍,听了她的问话,半响才反应道:“嗯,从宫中回来,想着你应该在此,便过来看看。”
阿嫣“哦”了一声,双臂撑着地坐起身,又担忧地问道:“阿若,皇上找你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于往常无异,故作亲厚的探问我的近况罢了,顺带看看醉冬篱的毒性。”他说着冷冷一笑。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阿嫣。
但见她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双手搭在他衣服的下摆,月白的袖衫因为先前睡姿不佳的缘故起了几个不甚明显的褶痕。领口下拉的厉害,连带着内里荼白色的衬子也被拉扯到有些下面的位置。
他有些气息不稳地将视线上移,又不敢去看她的眼,直接掠过嘴唇,索性盯着她的锁骨出神。
“阿若啊,这个中秋宴会一定非去不可吗?可否称病不去?”这是她方才刚想出的招式,倘若真能如此,那她也不必跳什么劳什子的舞了。她越想越开心,索性更凑上前,抬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君司若左右看了看,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嗯?”
“可否称病?我实在不想去,那皇上……我有些怕。”她又说了一遍,之后紧张地望着阿若。
“如此不行。这样的宴会,又是独舞,更兼你是羽哥钦点的……去总比不去的好。”他说完,微微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阿嫣不免有些气馁,“我并非跳舞的人选,为何要我去呢!”她沮丧地低着头,心中很是不痛快。
“姐姐……”
阿嫣应声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阿若,难受。”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声音艰涩地说道。
阿嫣一听,不免担忧地抓住他的手臂,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那毒又发了?疼不疼?哪里不舒服了?”
她胡乱地碰了碰他身上的几个地方,却久久不见阿若有何反应。疑惑地抬头继续问道:“阿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却见君司若面颊绯红,眼色迷人。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上她的唇角,然后迅速贴着唇角划过整个唇瓣。只听他低低地、仿似叹息般地说道:“这里……”尾音是从未有过的魅惑绵延。
阿嫣愣了愣,还未明白过来“这里”的意思,就感觉唇上一片冰凉。她睁大了眼,望着咫尺之间双眼紧闭的清隽少年,仿佛被忽然夺了呼吸,脑中混沌一片。他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嫣的手指不自然地卷起,她应该推开的吧。可是……
这个人,是阿若……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唇上的热度缓缓升腾,她难耐地微微动了动唇,紧接着,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少年伸手围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向自己。舌尖用力地碾过唇瓣,继而又动作温柔地轻轻触碰,带来令人发颤的酥麻感觉。
他似乎害怕被拒绝,密实地将她围困住,之后急急地侵入她的口中。青涩笨拙的横冲直撞,似乎是想要缠上她的舌,却因为不得要领而被略尖的牙齿刺痛。狼狈地退了出来,又与她的唇瓣辗转贴合。磨蹭了一下,才重新滑了进去。
可是也并未比之前要好多少……因为太过慌乱而撞到牙齿,对方惶恐的姿态更是与他毫无默契。经常会出现诸如他刚一进去,她便紧张无措地合上了口,以致咬疼舌尖。或是等她踌躇着张嘴,却因开口不够大,而让他翘起的舌尖磨到牙。
即使是这样毫无技巧、毫不舒服的仿佛幼兽般的相互撕咬,也无一人退去。嘴里弥漫着略微咸涩的鲜血,他一一舔尽,继续动作。
阿嫣猛地睁眼,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夜的片段。如同旧梦重温一般,她想着那个男子的所作所为,突然害怕起来。像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更何况,还是阿若……她不配。
心中一下子蔓延出许多酸意,迅速覆盖住之前的各种情绪,她狠下心一把将他用力推开。
君司若并未想到她会用这么大的力气,险些被推倒在地。
空气一下子凝固下来,他们皆低着头,不约而同地偏过脸大口大口的喘息。年轻的脸上,是因为缺氧或是羞怯而涨起的红。
阿嫣碰了碰脸颊,仍旧觉得热地烫手,耳边是阿若刻意压制的呼吸。她站起身,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
却不料他会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阿嫣不敢看他,也不敢乱动,就那么直直的站着,甚至不敢揣测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
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在刻意等待着空气中的热气自动冷却。
阿嫣静静的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身后的人极轻极轻地道了句:“对不起。”声音疏离清冷,却令人觉得万分颓丧。
那日,阿嫣仓皇而逃。
此后的日子,阿嫣皆专心致志地练舞,几乎从清晨一直练到夜晚。对于那日的事,是她一时迷了心魄……现下,真不知如何面对阿若,唯有先刻意回避了。
她也曾想过无数种阿若亲吻她的理由,最后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配做阿若的姐姐,陪伴他,守候他。再没第二种可能。
她一面苦涩地想着,一面拐了个弯,朝着另一条路继续走着。却听一个女子气闷地问道:“你为何不理我!”然后是男子低低的回答,听得并不真切。
阿嫣有些好奇,四下望了望,辨出声音的来源,心想是谁如此夜深了还在外间闲聊?出于好奇,她上前几步,俯身借着灌木的缝隙望去。
“我不管!你必须留下!”
“王妃,请恕长奕无能为力。邵将军很快就要回边疆,末将定是要跟去的!”
“你!那我去与叔叔说说,让他将你留下!”
“王妃恕长奕无法答应!长奕一生只愿驰骋于戈壁沙场,为国守疆!”
“你!”戴汝双急地直跺脚,指着他的鼻尖,十分气愤地说道:“好啊好啊!你这个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的莽夫,只管去好了,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阿嫣听了,不免有些诧异。这样的对话,怎么听都觉得异常怪异……戴汝双为何执意要让长将军留下?还一副你非留不可的样子?
“长奕…你不要走好不好……”戴汝双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咬着下唇,声音极弱的哀求道。
“王妃……请别再为难长奕了。”
“如何算是为难呢?我只是想你留下而已。只要你能留在琚鸢,做什么我都依你!”戴汝双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可长奕却皱着眉,面色坚毅不改。
阿嫣惊地捂住了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想踩到松脆的树干。非常细微的“吧嗒”一声。她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转身快速地跑开。
长奕持剑而出,凌厉精准地将剑壳对准她的脖颈。阿嫣讪笑地望着他,暗道不好,莫不是要杀她灭口?
不料那长奕却忽地放下剑,直直地看着她。阿嫣不解地望着他,不确定地后退,见他并未有所反应,赶忙往暗处跑去。
戴汝双跟着跑过来,见那人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忙扯着长奕的袖子道:“怎么不追了呢!快追呀!”
长奕面色寡淡地反道:“追上又如何?”
“你!”戴汝双追过去几步,伸长脖子看了看,而后阴测地笑了笑,“哼!不追也无碍,我知晓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