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退了一步,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纪恒收敛了笑意,难得正经地说道:“原是想就此下山,不过如今……刚巧有个机会,一同去见迟逸罢。”
阿嫣并不明白到底是何机会,可一听到要去见迟逸,她显然没有准备,眼神中透过一丝慌乱,有些明知故问地道:“如今这么晚了……”
“就是这么晚,才要去的。”他说着便继续往前走去,“若非今日他无法出门,也容不得此刻你我在这个地界行走。”
“他?”
纪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阿嫣虽仍不解,但也知在这样的时候不应多问,索性一路小心地跟着纪恒。直走到那条小径的尽头。是一间毫不起眼的石屋。模样倒是极为普通,却在无形之中透着股说不出的怪。
这一路,拜月教处处有人把守,守卫森严。可此处…外间竟连一个守卫也没有,周围是大大的坑地,长满了鸦青色的锯齿形矮草。只在中间留了条小道。
纪恒匿在树荫底下,驻足良久。而后,一弯嘴角,在地上拾了几粒小石子握在掌中。“捡些石子傍生罢,那草可是吸人血的。”他冲着阿嫣点点头,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上去。
阿嫣反应过来,忙弯身捡了许多,方才慢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她初不很明白,但到后来也总算懂了一些。只见前方的道路上,那些原本低矮平静的草似乎嗅到了声响,无风自动,纷纷妖娆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小道上冒了过来,生长蜿蜒之快,令人心惊胆寒。纪恒很有节拍地走着,每隔几步,便往周围撒一粒石子。那草吃痛,顿时又缩了回去。
阿嫣眼见着这些,心中极是害怕。怎么世间竟还有这样的植物?能在一瞬之间忽长忽短,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的缘故。
纪恒脚步轻慢,悄然无声。故而扰他的草并不多。可阿嫣的情况却糟糕许多。她走的慢了些,那些草在纪恒走过的地方越发肆意地铺陈蔓延。她几乎都没了下脚的地方。左右犹豫之间,便有一颗草慢慢缠上她的脚踝。极短暂的挤压感,之后便是刺痛传来。她不由“咝”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匆忙低头看去,只见那儿已经渗过衣料冒出了些许血珠。
仿佛是尝到了腥味,很快,那些草仿佛复苏了一般,越来越多的扑腾着,纷纷涌了上来。
“大人!”她急急地呼唤前方的男子,一面拼命往周围撒石子。她是想退回去的,可惜后面的路也被矮草挡住了。
纪恒颇为无奈地望着她,心中不止一次的后悔。真不知带她来是对是错。他蹙着眉,看了看纠缠在她脚旁的矮草,忽地腾空而起,取了怀中的串珠,暗自使力,冲那边尽数丢去。
那些草仿佛被打伤了似的,纷纷直了起来,很快退下去,缩回了原来的样子。
阿嫣的脚上被割了好几道伤,她一脚避开那些残留在路面上的草,快速向纪恒跑去。
“这些,这些到底是什么?”她喘着气,心有余悸地问道。
“是凉花草。噬血而生。”纪恒望了望她,淡淡说道:“小心一些,跟紧我。”
阿嫣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看那些已经恢复原样的矮草,暗道原来这便是凉花草。当日牛镖头宁死也要讨要的,便是这个吧。她动了动嘴巴,又欲言又止。心中又不免有些奇怪,为何大师兄会来这样的地方,他在这里做什么?
纪恒推门进去,清润的月光正好照射进来,屋内没有烛火,只能隐约看见一室极普通的物什。他站了一会,才慢慢走了进去。一步一步磨到桌沿,他从怀里掏出火折,正要试图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却不知为何,下一瞬间,那蜡烛自动亮了起来。连带着壁龛上的火苗也一下子旺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看去,却见阿嫣一脸无辜地站在他身后。屋外并无他人。
阿嫣怕极了他此刻的脸色,觉得今夜的一切都不太寻常,连面前这个总是风轻云淡的男子也露出如此狠戾的表情。她暗暗揪了揪裙衫,小心地说道:“不是我……”
纪恒不再看她,转身正要移步,左脚堪堪落到地上的石板,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动。他不急反应,匆匆偏了头,箭头冰冷的触感正巧贴面而过。
阿嫣唬了一跳,越发僵直的站着,不敢轻易上前跟随。
纪恒适时地做了摇头的姿势。之后,便回过神,认真的应对起来。这屋内一切摆放都平白无奇,唯有那壁龛放置的甚是突兀。先时不曾注意,如今才发现从桌面通往壁龛的距离,地上的石板个个大小不一,隐约还有暗色的线条流窜。
他不敢轻易怠慢,一步步耐心谨慎的走着。时不时的也会触上机关,有冷箭或其他的暗器从黑暗中迸/射出来,连带着阿嫣也时不时地弯身躲避。
待到终于走完,他才悠悠拿出扇子扇了扇,一直严峻的脸微微松懈下来。他顿了顿,而后对着阿嫣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恶毒的笑意。
阿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道:“我吗?”
纪恒耸了耸,满面无奈地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走得很是艰难。故而…帮不上你了。”
阿嫣凝着脸,越发的对他不屑。早知道他并未怀有好意,她竟以为他会回来带她……她此时甚是恼怒,方才自己只知躲闪,未来得及看清他所行的步子。如今想要回想,也回想不出什么。
心中很是忐忑地走到桌边,粗粗看了看,只觉得好生面熟。是些花纹单调的石板。那上面浅淡的线际还算分明。她偏着脑子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是在何时见过。
脑子仿佛冻住了一般,她求助似的望了望对面的纪恒,只见对方一派从容优雅。心中恶气难出,越发咬紧牙关。她掂着脚,慢慢踏上了略微小一些的石板。之后警觉地望了望四周,果不其然,有三五个细小刀片向她冲了过来。
她只来得急偏了偏头,脸颊上被刀片划出一痕。轻微尖锐的疼。她害怕地喘了口气。突地想起刚进王府之初,百味曾教她走过的步子。仔细想想似乎与如今的情形一般无二,同样是桌角到墙壁的距离,同样有暗器伤人,同样地上画着隐晦不明的线际……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的地上是用歪曲随意的线际勾画出的格子,而此处,却是已经有了大小不同的石板……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如此随意毫无底气的乱走,不如随了先前的步子。毕竟胜算会大些。
她这样想着,不由有了些信心。她微微沉下一口气,脚尖稍稍侧起,而后踏了上去。慢慢遵循着那时的步子走着,果然一路安全。
抬头看见纪恒一副惊异的模样,不由抬起鼻子挑衅似的看了看他。
“想不到,阿嫣深藏不露……”语气忽地冷硬起来,“接下来还有更危险的,切忌,小心些。”
阿嫣望向一边,心中头一次有了如此骄傲的优越感。
不出所料。壁龛身后果然别有洞天。纪恒弯身进去,原先黑暗的地道一瞬间燃起了深蓝的火苗。二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一路前行,这地道似乎无限冗长。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说见大师兄吗?”阿嫣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呆在这样诡异的地方。
“嘘!他在此处。”
“可他如何会在这样的地方?”
“方才祭司所在的殿室。”他道,“迟逸。他在那座宫殿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