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域关作为进入苗疆的唯一入口,这些日以来都是由甘齐王甘卢治亲自镇守。甘齐王一脉已在苗疆历经五代,声望虽不能与拜月教相比,但朝廷的威慑力还是极具影响的。更兼其仁厚爱民,广有支持者。故而,此次才会这么容易便一举夺了田域关,连带着霸了周边好几个小镇。
甘卢治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兵力上尚不足以与朝廷抗衡,此番占了田域关,也未曾向关以外的地方拓展。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成功了,朝廷奈何不了他,他便手握田•域与苗疆两地,自立为王,建立一个“国中国”。若是失败了,他亦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朝廷累述自家的丰功伟绩,哭诉自己这些年经受的不平等对待,然后极力讲明自己此次是听信谣言,一时糊涂才会以下犯上。
的确,甘齐王一脉素来谨守本分,此次的做法根本成不了势头。羽皇登位两年,朝中尚还不稳,自是会有所顾忌,故而甘卢治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朝廷的军队陆陆续续到达田域关外,当天夜里,有一个黑衣的人影骑马驻足在附近的山岗上。凉风习习,月华清冷。他远远的眺望着脚下灯火攒动的田域关,嘴唇微微抿紧,面部的线条也随之变得坚毅冷静起来。
六哥的意思,是要他将甘齐王一脉尽数拔除。可倘若如此,苗疆便没有一个强大而又威慑力的地方官府,拜月教无人制衡,趁机独大,后果亦是不堪设想……若此次轻易饶过甘齐王,甘卢治此人城府极深,唱做俱佳,难保其日后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他眼中寒光迸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禁低下头细细思索。夜色凄冷,他一身黑色衣袍,背脊笔直,有一种异常刚直的力量。
须臾,他眸光一闪,冲着山下军队的方向策马飞驰。
长陌长逸早已在主帐等候。见他趁夜回来,皆起身上前行礼。君司若摆摆手,将外袍解下随手放置一旁,之后询问了一番行军的情况。
“甘齐王兵弱,本不足以为之战。但如今我等既奉命来此,必要速战速决。”
“王爷所言极是。”长奕出言附和,却见君司若手臂上明显的血痕,不由蹙眉问道,“怎么?王爷受伤了?”
君司若闻言看了看自己手臂的伤口,“无碍,路上遇了埋伏罢了。”他说着又正色道:“我原以为是甘齐王府的人,却不想其中竟有几位手背上有拜月教的记号。”
长陌闻言,浓浓的眉毛登时一挑,“王爷的意思是,甘齐王与拜月教相勾结?”
“应当不是。拜月教主年幼,拜月教与甘齐王素有摩擦,二者之间一般并不会有所勾结。或许只是少部分人所为。只不过这少部分人是受谁指派……”他顿了顿,道:“长陌,你速速去查,拜月教除祭司以外还有哪些人是对此次甘齐王的行动态度模糊不明的。”
长陌应声。话题到此已尽,三人又慢慢聊了几句,便也各自回帐。
次日一战,甘齐王损失惨重,君司若数次领兵叫阵,皆闭关不出。似乎想要做定了缩头乌龟。
自那夜亲眼见到泽晏怀抱一女子进入房间并且直到第二日早晨都还没有出来以后,扶澜的心情一直都处于暴怒的状态。
泽晏将那女子保护地很好,连她也不能靠近一步。心中着实愤懑不平,可又无计可施,只好拿别的事物撒气。
这日,她正将一只通体白色的小虫投放进透明的瓶子中,百般聊赖地看着迅速围攻上去的其他虫子,彼此之间争来斗去,却又出奇的团结。很快,那只白色的小虫便被折磨地奄奄一息,透明的翅膀也被咬破,纵然拼劲气力,也很难再飞起来。慢慢地落进瓶底,之后迅速被更多的虫子覆盖。
吃吧吃吧。她趴在桌边上,看完这一场弱肉强食,却仍旧没有高兴起来。心情反倒更抑郁烦闷。不时克制不住,便随着自己的性子,将那透明的瓶子狠狠扔了出去。
没有预料之中破碎的声响,她抬头望去,却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的男子。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这个可是冥的一番心意呀,虽断然比不上祭司大人的,可教主竟如此轻贱。岂不是令冥寒心么?”
扶澜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用力地推他:“本教主正烦着呢!你出去!出去!”
冥摸摸鼻梁,甚是委屈地看着面前身高只够到他胸前的少女,哀怨地说道:“呀,教主真是偏心,若此刻来的是祭司大人,教主岂会如此赶他?”
扶澜猛地抬头看他,眼睛好似要喷火一般:“你出去!不要你管!”说着卯足了劲将他一路推到门口。
“冥知道教主的心事,此次是特地来帮忙的,可教主如此嫌弃,冥确是不应自讨没趣,这便离开。”他将那个透明的瓶子塞进扶澜手里,“这里面的小虫儿可是厉害的,教主切忌别随意摔坏,若东西飞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可是教主你哦!”
扶澜愣愣地握着手中的瓶子,见他说完转身要走,忙拉着他的手道:“你说你有办法?你怎么知道本教主在烦恼什么?”
男子隐于暗处的唇角微微勾起,转过身来的时候已是一派可怜真挚的模样:“教主的眼中只有祭司,何曾有过冥?冥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祭司相比,但也请教主将对祭司大人的关心分一点点给冥。”
这样的话,足以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脸红心跳,害羞不已。可扶澜不同,她就是没有反应,这样的话,与其他往日见面寒暄一样,毫无营养。
她心中大有不屑,可面上仍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冥倒是也不期待她的反应,“其实想要除掉祭司大人身边的狐媚十分容易。”他一面看着扶澜的脸色一面慢慢地说了下去,“祭司大人虽将其保护地极为严实,但百密一疏,总会有他顾忌不到的一处,只要趁着祭司大人不注意,偷偷将那女子放出,再由冥将其带到很远的地方,届时祭司大人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扶澜一听,心弦微微一动。继而拍拍冥的肩,道:“很好,此事便由你去办!”
冥自是知道她会这样说,当下也不推脱,面上却为难起来:“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扶澜好奇地问道。
“只不过,教主您也知道,祭司大人的冥兵无处不在,管得甚严,冥只怕还未动手,便被抓起来了。”
扶澜一挥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牌,道:“拿去吧。记得要快些!本教主不想再看见那个女人!”
“是。”冥敛衣行礼,墨发微垂,阴影下的面容有一丝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