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天庭后,我便亲自动手在朝云宫的花园里修建了一座莲池,里面只有一种莲花,那便是雪白无瑕的白莲。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或原因而特别喜欢到莲池边小坐,而且尤其喜欢甩掉鞋子,把双足浸到沁人心脾、散发着丝丝凉意的池水中。
“瑶儿,我把你要的琵琶给你带来了。奇怪了,平日里你是最讨厌这些女乐的,怎么今天突然来了兴致?”
是翠屏姐姐的声音,我笑着回过身,招呼翠屏姐姐坐到我身边,没有让她发现我眼中匆忙隐匿的失望与哀伤。
翠屏姐姐见我气色还不错,也觉得很开心,“你好久没有弹过琵琶了,现在还记得指法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从她手中接过琵琶,轻轻拨弄着琴弦,心里微微讶异,翠姐姐给我带来的原来竟是素女琴。传说它是天庭最古老的一把琵琶,曾经属于一位喜着素衣的仙女。素衣仙女的琴艺非凡,卓然的琴声感动了整个天庭,连不拘言笑的天帝都为之动容。然而在盛大的宴演之后,素衣仙女却神秘的离开了天庭,至今仙踪难寻。
素衣仙女究竟去了哪里呢?莫非是厌倦了天庭的寂寞,又或者是为人世间的热闹着了迷?还是……她也爱上了一位凡人,选择在人间长相厮守?如若真是这样,我的经历倒是和她的有些相像……
“瑶儿,你弹的这首究竟是什么曲子呢?”
翠屏姐姐惊讶的声音把我飘忽不定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停下来,迷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吃惊呢?莫非是我弹得太难听了?”
“当然不是!”翠屏姐姐慌忙摇着头,眼中竟闪烁着罕见的崇拜神色,“恰恰相反,是因为你的琴声太出色了。真没想到你竟天赋异禀,无需整日练习也能弹奏出如此动人的琴声。真没枉费我费尽周折的拿这把素女琴给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听了翠姐姐的话,我不禁一愣。我弹的真的这么好听吗?竟然连很少夸奖别人的翠屏姐姐都刮目相看?我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为什么从未仔细研究过琴艺的我竟能弹出感人至深的乐曲?难道与我的思绪有关?我刚才想的是素女琴,人间,还有……
“你,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么?惹你伤心了?你别难过,你不是很喜欢我屋里的那盆兰花吗,我这就把它端来送给你……。”
看着手足无措,挖空心思哄我开心的翠姐姐,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涩。
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脸上虽然微笑依然,但声音却微微哽咽,“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弹出这么动人的乐曲么?原因很简单——当你心中全心全意的去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能弹出音色斐然的乐曲。”
翠姐姐听了我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在思念着他?你自从回到天庭,绝口不提在人间发生的种种往事,我还以为你已经决心放下那段感情了呢,没想到,你直到今日,依然执迷不悟……。”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又是微笑,又是眼泪。“你们都说我该放下这段原本不该发生的感情,我也明白你们是为了我好。我,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像你们说的那样,把这段情放低。我只知道,我,我思念他!有好多次,我早上醒来,总觉得他刚刚起身离去,身边似乎还有他温暖的体温;每当我坐在莲池旁边的时候,常常会听见他轻盈的脚步声,甚至有种他正向我走来的错觉……。”
见我如此伤心,翠屏姐姐无奈的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要再说了,咱们说些别的。有很多伤口,只要你不去碰触,总会有痊愈的一天。相信姐姐,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会慢慢治好你的伤口。”
“时间……。”我无奈的苦笑,眼泪掉得更凶,“那究竟会是多久?一年?十年?百年?千年?还是……更久……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很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等不到伤口痊愈的那天就会疯掉。这样不开心的活着,即使长命百岁,也没什么意思。”
“瑶儿,你太天真了。你之所以能不痛不痒的轻易脱口而出‘如果生活得不开心,则宁愿舍弃长命百岁’这句话,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经历过人间与至亲至爱的人阴阳永隔的痛苦和无奈。不要再这样孩子气,你应该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母亲多么伤心……。”
翠屏姐姐的劝说不但没有让我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激起我心中的狂澜。
我不记得翠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纷乱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尽快去见他,他和我不同,况且世事无常,也许,能相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原本以为偷偷来到人间一定会遇到一番周折和阻挠,然而逃亡行动却出乎意料的顺利。我没有感到开心,相反,却更加紧张。我隐约觉得,这只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我匆匆赶回熟悉的朝云宫,宫人们身上的重孝让我心慌到疼痛。是皇后过世了么?还是……
我飞快的跑向寝宫,却没有见到我熟悉的身影。我愣了半晌,慢慢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没关系,也许他有事出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了……然而,即使我努力的在安慰自己,我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日出,日落……
我等了很久、很久,却依然没有见到他回来。我手中紧握着在床头发现的丝帕,却始终不忍去看上面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