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淡然地瞥了眼惊讶万分的吴微颜,神情满是鄙视。
竟是小南月!
素白广袖一扬,清凉的气息打上吴微颜的面,小南月满是厌恶地遮住口鼻,看了眼脚下的酒水滩,冷冷道:“杯中之物如此劣质,难为你还能喝真么多!也对,只有你,吴微颜你这种傻子,才能被酒家所骗,也活该你在天青一直被我蒙在鼓里。”
他放下了袖子,天人般的面容极尽嘲讽讥诮。
南月,南宫越,谁能想到这出尘的少年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惜付出感情,冷眼看着他人为自己拼命,等到他人冒着生命危险,即将得到成熟的果实的那刻,却上前一把将果实吞下,冷笑着收回从前的温柔相待,收回虚晃情感,收回一切付出。
谁能想到他天人般的面孔下,有着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疯狂。
自古帝王,几人能长情,更别提站在权利争夺风口浪尖上的南宫越了。
她从没想过对他付出情感,又有什么资格期望他人一昧无条件付出呢。
吴微颜笑了笑,桌上酒水映得她的脸扭曲而悲凉。
小南月轻拍衣袖,像是怕她的目光和周遭空气污染了他高洁的身姿,最终,对他落下斜斜一瞥,冷漠地就像雪,就像他身上的白。
这位小王爷一个皇室王爷应有的姿态点地而起,飞去云端。
她静静地目送,直至视野中再难捕捉。
走吧,都走了才好,反正她本就是一人来到这里,大不了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
吴微颜这么想着,却免不了口中一片苦涩。
肉盘后的小霍止突然跳出来,睁着双璀璨的大眼睛看着伤心的吴微颜。
他秀气的眉头拧了拧,妖媚稚气的脸上满是疑惑,似是不解她为何如此伤心。
吴微颜不理他,脑海中她于南月在天青的一切,如过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闪现。
南月和她在冰上旋转,飞舞蹁跹,他雪白的衣裳比漫天大雪更胜三分;他端着热气氤氲的药汁,无奈地看着怕苦的她;他将她虚搂在怀中,为她在拥塞的人群中开拓一方净土……
小霍止回到肉盘后,拖出那把偃月刀,跳上肉盘,小手挥刀斩肉,塞得腮帮鼓鼓胀胀,一脸满足。
待到吴微颜伤心的差不多了,小霍止才拍了拍手,从肉盘边跳下,揪起吴微颜的一律黑发向前扯,奈何吴微颜的脑袋比小霍止大了几十倍,就算是小霍止涨红了脸,也丝毫影响不到吴微颜在那里暗自神伤。
他累的俊脸上满是汗水,可吴微颜还是那样木然,气得小霍止扔掉黑发,不干了!
他举着偃月刀,刀锋直指吴微颜,咬牙切齿道:“吴微颜,你这个死女人跟不跟我走!不走我就杀了你,再去杀了燕七,也算是交代了你这满腔情谊。”
吴微颜冷冷看着小霍止,一言不发。
“别跟我在这儿装傻充愣,快……”
“呲”
一根手指在吴微颜的视野中出现,瞬间就将小霍止化成了血雾,喷了吴微颜一脸。
吴微颜这才清醒了些,只听脑袋上纪剑家的带着醉腔,缓缓问道:“帐房啊,我说你没醉,他们偏不信。你说,这是几根手指?”
“一根……”
纪剑家的哈哈笑着,“我就说帐房没醉!”
话音刚落,就听趴在桌上的吴微颜呐呐道:“一根就一根,你又多出一根干甚?真当我数不清这是二啊!”
全场一阵哄笑。
纪剑家的晃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左手,另一个手着左手指数道:“一……二……诶?不是只有一根吗?我记得只伸出了一根啊!”
唐三拍着他的肩大笑道:“你再数数,这分明就是一根。”
纪剑家的摸着指头,道:“一……是哦,一根,奇了怪了,刚刚怎么数了两根。”
酒肆又一阵哄笑。
“你醉了,帐房也醉了。”
撑着脑袋的纪剑,突然想到什么,拍桌大叫道:“不对,分明是我先说帐房醉了的,怎么成了我说帐房没醉了!”
——
云月相交,隐隐散着残光,酒肆中的喧闹穿不破小镇层层叠叠的屋户瓦当。
在远离火烛星星的城镇处,系着缰绳的马匹在林子中小憩。近处那一列绵延的商帮车队,今日却寂静异常。
原来商帮今日放假,车队中的男人们大都进城去了,女人们对此人生地不熟,只得守着马车,等待男人们归来。
原本在傍晚时分为众人讲故事的帐房也随那群人去了镇子,女人们十分扫兴,却耐不住耳根子寂寞,几个妇人钻进了帐房的马车,摇醒了酣睡中的帐房媳妇。
帐房媳妇不耐地睁开眼。
惹得众妇人心中一阵惆怅。
原来世间果真有如此晓梦初醒都美到不可方物之人,所谓海棠春睡的姿容也正是如此吧。
霍止看着眼前七七八八的女人,心中升起一阵烦闷,她们拉扯着他的衣服,笑得一脸谄媚。
“紫珠紫珠,你家丈夫何时回来?”
霍止长舒了口气,这帮聒噪的妇人,若不是如今他被通缉,不得不掩藏身份扮作女人,他早就让这帮打扰他好梦的家伙扔到寨子中做奴隶去了。
紫珠夫人摇了摇臻首,一脸温顺道:“不知。”
马车外窜来一个总角小女童,蹭到霍止面前,脑袋搭在他盘坐的腿侧,仰着她宝石般的双眼问道:“帐房先生讲故事那么厉害,紫珠夫人日日耳濡目染,功力应该也不差,对不对,夫人?”
这姑娘灵动活泼,口中能言善道,不禁让霍止想起了精灵古怪的小魔头霍淑雅。
两人的影子隐约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些动容。
不过讲故事而已,讲就讲呗,他堂堂大理世子怕过甚!
紫珠整了整衣衫,一壶茶水立刻被总角女童奉上。
“说……”
“讲什么讲啊,都出来!”
妇人祁人未到,声已闻。
她撩开马车帘子,急匆匆地拉着紫珠纤弱的手就往马车下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