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齐嫽开始发了高热,一热就热了三天,三天里京中大小医馆的大夫,郎中都被请了一遍,开的药方都有一大叠了,依然不见好转。
最后,连德宗帝都惊动了,遣了太医过来。
杜太医捻着白须,仔细诊断一番:“脉相浮紧,关上弱小,寸口虚浮,确是风寒之相,风为阳邪易犯上部,寒为阴邪会犯下部……老朽开一方子,先将浮出热降下后再治寒。”
随后,又开了药方,两天后齐嫽的终于退了热,可脸上却开始长出了细细的肉疙瘩。
这京都城说大很大,可说小也小,尤其是在一些流言面前,没过两天这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说了没,这下齐家出大事了。”
“听了听了,说是大姑娘突然脸上长满了斑斑点点。”
“什么斑斑点点,是肉儿。我有认识的在齐府做活,这消息八九不离十了,可恐怖了,大半边脸都是。”
“哎呀。好好的个姑娘变成这样,可真是作孽啊。”
“要我说啊……这事只能怪她自个儿。一个女人家非得学男的考什么状元当什么官,有违天道才遭了这报应。”
“呸——人家那是有本事,你要能行你也去考个状元来啊。”
“我觉得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这女人当官总是不好……”
……
各种流言在京城的酒楼茶肆,大街小巷里生起,而处于这次流言最中心的齐府,却依然一片平静。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乱来。”齐母看着面前半面蒙纱的女儿,又是气又是心疼:“外边都说成什么样了。”
“娘,”齐嫽摸摸脸上那些肉疙瘩:“这样挺好。”
“好什么好。”齐母觉得一点都不好:“好好的脸非要弄成这般模样……”
“行了。”一直沉默的齐莫恒开口:“阿嫽不是没分寸的人,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
“哼,你们……你们就作吧作吧。”齐母气冲冲地起身离去,她心里当然明白这道理,就是感情上过不去,尤其是听见外边那些人都怎么形容女儿,她心里疼啊。
齐嫽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己生性薄凉,在感情这方面更甚,不管是与父母之间的,或是男女之间的,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情小爱,相比而言,她更愿意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比如天下黎民,比如江山社稷……
只不过在经历过上一世后,不管是面对父母或是被她所连累的齐家上下其余人,她心里总归是多了一份愧疚。
“没事,你娘也是心疼你。”齐莫恒说道:“回头我劝劝就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万事小心,莫要太勉强自己。”
齐家祖训有言:士农工商皆平等,无先后尊卑之分,凡齐家子孙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喜欢的行业。
齐家已经数代不涉朝政,不是不去,而是近百年来齐家的子孙们对仕途都不感兴趣,反而在经商上颇具天赋,他自身也是如此,而他的女儿好像生而从仕。
小时候,齐莫恒为她取表字时候,列了十几个供她选择,她一个都没看上,取了笔自己添了一个,最后那个成了她的表字。
齐嫽,字治平。齐治平,齐家治国平天下。
齐莫恒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能把她生做个男儿,那她会轻松点吧。既然已经注定她是个女儿家,那他这个当父亲的只能从其他上来帮衬着。
齐嫽心头微暖,轻轻点头:“嗯,我知道……”顿了下:“娘那边,还有劳爹费心了。”
齐莫恒没想她还会说这么一句,笑道:“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