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齐嫽所说,宣德四十二年的这个中秋夜,有人喜有人忧,有人黄粱美梦,也有人彻夜难眠。
长青院中,魏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齐嫽……”
昨日,他见崇文馆外的子归花被换了位置。
这是她那日留予他的信号——子归花动方可归。他兴匆匆地在屋里的等她,一别数日,再见时,她说:“今日不授学,”转而将桌上的几本书推至他面前,他扫了一眼,瞪大眼睛,全是兵书。
他不解。她不是一直授他以德文,今日怎么会突然来这一手?
“殿下想学用兵之道,单单纸上谈兵是不够的。”她拿了墨砚,细细研磨,未看向他,低声说道:“臣说过,殿下想要学,那臣就会教,倘若是臣教不了,也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说话间,她已在纸上写下四字:文治武功。
“殿下且记住,”齐嫽搁下笔:“文治武功,缺一不可,方为上策。”
那天她只留了聊聊几句话后,便让他离去。
今晚,正是那四个字让他得到了机会,就如她所说那般,助了一臂之力。
齐嫽,你连这个都能算到吗?
魏禛闭了闭眼,于脑海中勾勒出齐嫽的模样,再思及魏泽的那记讨赏,心头忽然一颤:是不是连这个你也算到了?又或者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但很快的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带了几分怨念的猜想。
不会的,她只是想帮他。
他该信她的。
如果不信她,那还能信谁?
……
华沐院
魏褚手执黑子,落盘,再取过一白子,落盘,黑来白往,一人独弈,屋里安静得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直至棋盘被黑白子布满,再寻不出落棋处,又以平局收场。
看着那布满黑白的棋盘,颇感聊赖地打散掉,几枚棋子散落于地。
起身,慢慢踱步出了屋,负手站于廊处,平静而宁和,看着外边落雨成帘,闭眼,回想着今夜御书房所发生的事,轻声叹道:
“还真是步步阻截啊……皇兄,”伸手,接了一把雨水,握掌成拳:“齐家这记东风,恐怕不是你能借得了的。”
至于老五……且看看能翻腾出什么浪来。
……
乾正宫
德宗帝也未眠。
他拿着魏禛写的那张纸,看了半天,神情有半刻的恍惚,
“陛下,不早了——”
大太监贵公公轻声地在一旁提了句。
“哦!”德宗帝回过神,揉了揉鼻梁,神色微松:“小贵子。”
“奴才在。”
“你觉得这字如何?”
贵公公领了话,仔细看了案几上的那张字,而后恭顺道:“奴才愚钝,也不识什么大家笔风,不过……奴才觉得陛下这字写得极好,比那些所谓的大家写的都要好……”
“就你会说话。”德宗帝打断了他奉承之语:“可是这次你的马屁拍错了,这字可不是朕写的。”
“啊?”贵公公蒙圈了,再看那纸上的字迹,虽与德宗帝的字迹有所不同,但那游龙走凤,行云流水,确实是有德宗年轻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