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人费心了。”齐嫽看着满塘衰败的荷花:“不过……齐嫽打算任了此职。”
“大姑娘!”李正明神色一凝,压着嗓子低吼:“你明知道……你明知道那……”那是泥潭。但凡踏错一步,就会深陷其,不得自拔。不,就算就算不踏入,只在泥潭边走,也会沾上一身泥。
“我知道。”
“那你还……”
“我无从选择。”她敛下眼睑:“既然如此,那我能做的就是在这无从选择里选择。”
“可是……”你明明可以避免的。
“乱世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齐嫽看着庭外的雨:“大人看这下了雨的天,若没个遮挡物,如何能不沾身。”
“但是……”
“我晓得大人想说什么。”齐嫽微微一哂,云淡风轻般:“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微微一顿,继而一记轻叹,以两人可听的音量,道:“齐家,从来就没真正退出过这片泥潭。”早已扎根于泥潭之中,要抽身就要先断了自己的根骨,谈何容易?
李正明默然,眉目未见展,良久,一身喟叹:“既然事已至此,望大姑娘多保重。”
“嗯。劳大人挂心了。”
李正明又叹了口气,而后便先行离去,行至长廊拐角,他停下,回头看着亭中的那抹身影,一身青灰色的官装,束于她那未见有多厚实的身板,衬着周遭的衰花败叶和落落秋雨,本该是萧然瑟景,却因为她那一身娴静淡然的样儿,愣是站出了一身胸有丘壑,掌握乾坤的气势,隐隐有着疾风骤雨耐我何的踈狂与自信。
李正明没再多停,转身径直离去。
齐嫽在亭中未走,看着亭外漫天雨幕,直至身后传来了轻响,才回身,就看见少年静站在亭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施施然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果然还是来了。
前一世她于中秋后接到旨意,入翰林院,彼时李正明亦是好声以劝,然后便是遇见了这个少年。只不过前世时他是为道谢,谢她在他被狗咬伤后差人送去了药,而今他来……
魏禛抿着唇:“你……”可有算计我。
话到嘴边,却问不敢问。
“臣只是想帮助殿下。”她却像早料到她他想问的话,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不像是解释的解释。
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修饰,听起来就像是无力的自辩。可就是这么一句话,穿透了困了他一夜的迷雾,让他听进了耳里,放进了心里。
他彻夜难眠,最想等的不过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一瞬间,裹挟在身边不去的那股重压也散了大半,绷了一早上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道:“齐嫽,我信你。”
若不信她,那又有谁能信呢。他……只能信她了。
十三岁,生长于这片每一寸土壤都渗透着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的禁宫之中,从幼时荣宠一身到而今落魄满怀,少年敏感而多疑,只能咬牙让自己变成刺猬,将最脆弱的一面用尖锐的刺儿包裹着,可……这些虚张声势的尖锐,在遇上渴望的温暖,就会被逐渐消融,露出那被尖刺裹于最里面的柔软,带着那些被强藏起来的孩子气和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