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我心头一震。犹记得依依曾说过,死后绝不会喝孟婆汤,她要一直记得我。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驱走。定睛看着孟婆。
“莫惊风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悠远传来,指引着我进入那扇门。孟婆似乎也屈服于那声音不敢再让我喝她的汤。
进去,门里面竟然熙熙攘攘,一个个人被提着放入油锅,刺耳的呼喊声就响起。还有的被长长的钳子夹着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脸上的表情痛苦异常。正面是判台,坐着判官。下面昂首襟坐的是十殿阎王。
阎王?果然!果然就是冥界!我一下愤然于那用旋风将我送出阵的人了,法力怎么会差这么多,失却了准头!
“你就是莫惊风?”判官执朱笔问道。
“对。”
“因何来到此地?”
“不知。”
判官翻阅手上薄册,道:“你本还有寿元,却流浪至此,打乱阴阳秩序。现本官判决,发还阳间!来,带下!”
什么?寿元未尽?我就知道,咱不是那种早死的人……哎,不对……发还阳间,那是指我那世界还是赤子大陆?如果是我那世界,那岂不意味着我还要再次穿越下那通道?忽然想起那牛妖再看见我时牛鼻子喷气的表情,心里一阵冷汗。
却不由分说,两个小鬼上来,夹住我胳膊,足不点地,在我面门一点,我就晕了过去。然后他们飘至锁桥另一侧的门,将我扔了出去。
鸡啼,天亮。
我悠悠醒转,看看四周,灰蒙蒙竟然不见边界,除了昨晚醒来时的那所房子外根本见不到其他东西。这里,好象另外一个世界。
风轻轻吹来,送来一阵女人的歌声:“阴非阴,阳非阳,奴家人未亡。血嫁衣,鬓花黄,又为鬼新娘。”歌声凄惨,让人起怜。
我心中一凛,这是一出古戏剧的曲子,曾经听刘栋刚讲过。当时刘栋刚讲这首曲子的时候,声音已然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可是如今与这个女音比起来,似乎小巫见大巫了。
犹记得剧中女人是被死去的丈夫活生生带入地府的,而其中通往地府的一个中间站就是一个叫做“鬼驿站”的地点。那里是阴阳隔界的地方。
难道?这里就是鬼驿站?
歌声再次传来—“阴非阴,阳非阳,奴家人未亡。血嫁衣,鬓花黄,又为鬼新娘”。声音转为凄厉。剧中鬼新娘被丈夫带入地狱死后展开了疯狂报复,难道,她也要展开什么报复?
“鬼驿站”,不见人烟。一股血腥气,却已经升起。
声音再起,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凄惨之意,而改为了妖媚的兴奋之音:“鬼新娘,遇香尘。今世今报今到君。可怜二九好年华,为鬼姻。”
我一听,猛然领悟歌中之意。难道是依依!听词中意思,难道她竟然要成为鬼新娘么?不死何来鬼?如果要成为鬼新娘,那么首要条件就是……
顾不得到底是不是依依了,我心中一寒,纵身向声音渺渺飘来之处追去。
风阴阴,竟然不见一个人。
歌声再次响起:“鬼新娘,遇香尘。今世今报今到君。可怜二九好年华,为鬼姻。”竟似在我原来呆立的地方。
纵身,再追。又无人。
只是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顶血红的花轿。红红的抬杆,红红的幕帘,红红的轿身。红色在人间本是喜庆之色,但在阴间呢?
我冷冷看着轿子,风吹起轿帘,隐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想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做。所以我只能出手。
手至,突然冒出一只苍白无色的手,指甲一弹,风刃划过,我一缩手,“嗤”一声,衣服被割裂。
轿子里继续沉寂无声。
“阁下到底是人是鬼?是人现身,是鬼现行,莫怪我不客气!”
轿中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哎吆,倒是厉害的很那……不过,这鬼驿站似乎从来都是我说了算的那……”
我心中一震,“你是鬼娘子?”
“不敢。奴家的夫君早就死了,又怎为娘子?”
轿中一声长叹,轿中人幽幽说道:“后天就是主人大喜的日子,唉,奴家倒也想成个亲凑凑兴呢。不知这位公子是否愿与奴家共结连理?”
“你们主人是谁?新娘又是谁?”我沉声道。
“我家主人是方外高人,无名无姓。至于新娘子嘛,那可是大有来头……蝴蝶涧,你可听说过?”那声音道。
我心中一寒,看来我的推断没错,依依竟然被捉去成为新任的鬼娘子了。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依依也竟然在穿越回赤子的时候走错了路?她口中的主人无疑就是新郎,那么,依依现在又在哪?
“可怜……你是失宠了?”我故作同情的道。
“唉……”轿中又一声长叹,却不多语。
“可惜,你听着很聪明,但是却笨的很那……”
“哦?”轿中人显然被提起了兴趣。
“杀掉新任鬼娘子,你不就又可以得宠了吗?”
“不,主人会知道是我干的的……”
“那么如果有个人愿意替你代劳呢?”
“谁?”轿中一句疑问。
“我。”我向前一步道。
“哈哈……”似乎笑的歇不过气来了,终于停止,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那位新娘子是相识。如果我告诉你她在哪,你肯定会去救她……这样做,我岂不是背叛了主人?”
我心中一凛,她竟然知晓我的来历……这又是怎么样一个组织?如此神通?
“你的背叛是出于一片爱意,你的主人会原谅你的。”我再度道。
“不,你不了解主人。主人不会原谅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绝对不会……”轿中人异常恐惧的道。
“哼!你不要妄想了。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个女人在哪,就抓住我!”轿中人似乎猛然回味过来了我的欺骗,愤怒的道。
我低眼看看轿子,自信这种距离下的出手绝对不会失手。暗暗凝气,右手如出水恶蛟,抓向轿中。
轿帘忽然一卷,束布成棍,砸向我手背。我侧手,接着反拿,抓住轿帘,顺势撕下帘布。轿中一团血云逸出,擦过我面门。空中双脚瞬间踢出六式,真气充沛,看来修为不浅。我背掌,逆扬,以快打快,接下这六式。却也累的满头大汗。
一眨眼,轿中人已然在七丈开外。声音时断时续:“来啊……来。”
我一横心,启动“不动如风”踮脚追去。前面人犹如一团血云,飘忽不定,劳累下的我却是怎么也追不上。虽是如此,可如此轻功造诣,亦甚是惊人。
血云一闪,竟然进了我昨晚进的鬼门。我略一犹豫,也追进去。似乎全然没有想到万一再次被阎王发现而被当作真鬼处理怎么办。
里面似乎比昨晚更加黑暗,阳间的白天正是阴间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静寂的可怕。
前面正是锁桥。我脚尖一点,要纵过锁桥。身形起,已然在空中。
“下去!”声音再度响起,一股真元力袭来,我侧身要避过,却感觉力量大的惊人。
又一道风刃,依旧威猛,但随着一声“哈”,声音似乎竟然在四丈开外。劈空发掌而依旧能有如此威力,那人修为绝对深不可测。应该是要冲入天阶了。
身在空中,已再难变化身形,此势,绝对避不开!
“扑”如中软絮,我卸下了这一招,身子却在下落,下面就是悬崖。
急速的坠空,那人“哈哈”长笑,似乎又在了锁桥之上。身法之快,几入鬼境!又是一阵尖笑,似乎确认了我必然死亡,声音消失在远处。
手。老人的手。就在我急速坠落下,一双手抓住了我。然后一荡,我就奇迹般的回到了桥上。
“请。”救我的老人道。
当你欠了别人东西,尤其是一条命的时候,你不可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于是我跟他走。
过了桥,老人在左侧一个机关上一按,就开了一扇门。门里面竟然鸟语花香。
“坐。”老人在一个石凳上一指。
我只有坐下。
“喝酒?”老人笑着看着我,手里已经倒了一杯酒。
对于任何人的酒我都不会拒绝,何况是救命恩人的。于是我伸手去接。
刀气……淡淡的一股刀气突然出现在酒杯上。没有光华,却甚过任何的光华。
不能退,只好进。刀气愈强,渐渐蔓延,如一只待捕的鹰,尖利的爪子在等待着任何接近它的目标。
一旦触发就会是千钧之力!
我利用“不动如风”的快捷,手继续向前,巧妙的穿梭于刀气的强弱交替间。一直到了杯子边缘,立时停住。一股凝而不发的刀气胶着上我的气息。力量大的惊人,就如我之前所说,实力绝对大于技巧,我纵然能在刀气中找到缝隙穿梭,却也无法抵抗这上面的强悍力量。
可是,我忽然之间脾气变的异常倔强,陡然运起全身真元,去抗衡这股力量。
就这样,随着天色变暗,鸟儿的一声归啼,在落日余晖斜斜射到石桌上的时候,突然一声脆响,酒杯骤然破裂。
酒杯碎成齑粉落在桌上,风一吹,飘散而去。而酒,依旧悬在空中,凝成一个酒杯形状。
“哗”,半晌,酒终于散回原形,滴落在桌上,曼延开来。
我知道,老人并未出全力。不然,我绝对会吐血身亡。
老人淡淡看着我,如刀。如一把藏在鞘里的刀。传说,天位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老人呢?
鞘里的刀不会有人知道它的样子。老人的刀亦然。
只是刀一旦出鞘就会失去它神秘的压迫感,老人的刀呢?
老人出手,刀也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