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寨主，老夫再问你一次，即使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你也不肯交出林晚镜那恶贼？”
远处传来的这个声音让林晚镜悚然一惊，迅速变了脸色——武林盟主石解！他居然也来了！
她苦笑，居然连武林盟主都出动了，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石盟主不必再问，商某还是那句话，要杀晚镜，先从商某的尸体上踏过去！”是商流景的声音，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这本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话，林晚境却因这一句而忍不住弯了嘴角。对面的赵构看得愣住，这样灿烂的笑容，竟使得晚境苍白的脸蓦然亮了一亮。
胡乱的掰开赵构的手，将耳环放在他手心里，林晚境虽是对他说话，心思却半点也没放在他这里，“皇上，您说的对，商的确保护不了我，可是他至少愿意陪我一起死。而皇上您，也许能保得住晚镜一条命，却永远也给不了晚镜真正想要的。”
那边又说了几句，终于打了起来，刀剑之声不绝于耳的传来。林晚境眼神一凛，便要出去。
“你现在出去根本是在送死！”感觉到她的企图，赵构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绝不松手。
轻轻的叹息一声，林晚境背对着赵构，很轻很疲惫的道，“皇上，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晚镜从来就不怕死，从前不怕现在更不怕，我唯一怕的只是不能和商在一起。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是自私如你，永远也不能理解的感情。”推开赵构的手，林晚境转身向往走去，因为看不清，她走的有些慢有些蹒跚，但一步一步格外坚定。
赵构就这么看着她以一种无比倔强却也无比潇洒的姿态走了出去，直到她朗声道，“住手！”这才如梦初醒，无力的大石，堂堂的一国之君像个绝望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老泪纵痕。他终于彻底了失去了晚镜，失去了生命中遇见的最后温暖，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晚镜说的对，他是自私！
这一声高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商流景心一紧，急忙飞身扑至她身边，无比紧张的拥住她，语气半是责怪半是宠溺，“你怎么来了？冻着怎么办？”
“我想你了。”轻轻的一句话，平静温柔，一瞬间几乎让人错觉，他们身处的不是剑拔弩张的战场。
林晚镜瘦了太多，且又换回了女装。那边要找她报仇的人，一时竟未能认出她来。还是她自己说了一句，“我就是林晚镜。”
石解顿时了然，难怪商流景这般维护此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英雄也逃不过情之一字。
众人讶然看向她，苍白消瘦的少女一袭白衣，裹在黑色的狐裘中，用丝带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轻扬，看起来格外的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虽然脸部的轮廓的确和两个月前所见的青衣少年很像，可谁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更不敢相信，犯下数起灭门惨案的凶手，竟是眼前这个只让人感觉干净乖巧柔弱的女孩子。
这分明只是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怎么会是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下意识的，每个人脑中都这样想。
“林……姑娘，江湖传言你就是之前犯下宋家堡，何家等一系列血案的凶手，你可承认？”问话的是石解。
“承认。”
“那么，你可有什么苦衷，还是说，有谁逼你这么做或是雇你这么做吗？”
“没有。”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再问。
“目的……你们不是早已有答案了吗？”她空洞的笑笑，由商流景扶着踏前两步，对着众人淡淡道，“有谁要找晚镜报仇的，晚镜引颈待戮。”
她说完这句，商流景对着她淡淡一笑，“我陪你。”
众人哗然，陪她！陪她什么？陪她一起死吗？明明是一腔仇恨堵在胸口，急欲杀了凶手以解心头只恨的，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让他们握着刀剑的手感觉无比沉重，谁也不愿先动手。
“你赔我爹爹命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哭着挣脱自己的母亲，扑了过去。手中的匕首深深扎进林晚镜的左腿，鲜红的血涌出来在白色的裙子上染成一朵鲜艳的花。
突兀出手的是何家家主六岁的独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刺出这一下后，他被手上染着的血吓到，傻傻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林晚镜一抬手，众人皆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却见她只是遮住了那孩子的眼睛，轻轻一声叹息，“小弟弟，对不起。”点了那孩子的昏睡穴，交到那位吓傻了的年轻母亲手中，她轻轻道，“这位夫人，带着你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别让他的人生只有仇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晚镜的半张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血，鲜红的血，苍白的脸，刺眼非常。
“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女子怒喝，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扇下。
商流景一抬手，截住了她的手，目色沉沉，“夫人，你可以杀了她，但请不要羞辱她。”
这话初听有些可笑，再想却又觉得有些悲壮，士可杀不可辱吗？杀，毁掉的不过是一条命，辱，却是在折辱一个人的灵魂。可是，杀戮成性的恶魔还有灵魂可以折辱吗？
“杀了她？好！”她阴阴一笑，忽然猛地扎在晚镜腿上的匕首，刺进晚镜的左臂，“要找她报仇的何止我一人，应该让每人都砍她一下，这才公平。”
手上一用力，将这个因仇恨而变得疯狂的女人摔了出去，商流景终于无法抑制，“她本就没有几天可活了，即使你们不杀她，她也快要死了……”
“大哥，别说了”林晚镜无力的依在商流景怀里，带着安慰的笑容轻声道，好似受伤濒死的人不是她一样。只是，短短五个字，她却说得艰难吃力，更说完便捂住嘴闷闷的咳嗽起来，唇边泛起点点桃花。狐裘撒乱开来，白色的衣裙上血迹斑斑。
“求你们要杀便杀，别再折磨她了！”这一句话说的悲恸欲绝。
四周忽然一阵死寂，只听见风声呼啸。杀死一个将死之人……
“石盟主，请您，咳咳，为武林……除害。”林晚镜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她用右手左臂上的匕首，勉力一扔，沾满鲜血的匕首落在石解面前。
做完这些，她平静的看着石解，眼神清澈，神情温和如水，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见过各种场面的石盟主居然发了好一会呆，这才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匕首。
“林晚镜，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是金人的奸细吗？”
“事到如今，是与不是还有什么关系。”晚镜淡淡一笑，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带着解脱的浅笑。这个女子正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闭目待戕。
石解心神一阵恍惚，被寒风吹醒后，终于一步一步向林晚镜走去，每走一步便觉得手中紧握的匕首有沉重了一分。他第一次觉得迷茫——这个人真的是杀人恶魔吗？真的该杀吗？可是，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思考，他已经走到了林晚镜的面前。而后，他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