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哲。”
筱雅在电话这端喊出他的名字，手里紧紧攥着录音笔，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心口所有的疼，喊一句甜腻的名姓，她的勇气早都荡然无存，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如今看来并不值得。
她从来没在他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他觉得意外，过了半响才问：“怎么？是你想我了还是宝宝想我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将近中午，也不知道她吃了没有。
筱雅怔了怔，伸手抚摸着自己渐渐鼓起来的肚子，将近五个月了吧，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爸爸妈妈的对话。她沉默数秒，声音低下来，好似考虑着什么重要大事，许久才问：“最爱我的人都死了，我该怎么办？”
苏暮哲没想到她会莫名其妙地问这样的话，前几个小时在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产妇抑郁症？
“傻瓜，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哪有你这样咒孩子爸爸的，真是傻丫头，想这么傻的问题，谁离开你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他低头翻了翻刚刚送来的合同，心里着实觉得女人怀孕是件麻烦事，总爱胡思乱想。
“是吗？”
她喃喃自语，尽量屏住呼吸，用手背擦着掉下来的泪珠，滚烫的珠子成串的坠落。
浓重的啜泣声让苏暮哲胆战心惊，他心慌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对方不说话，他气得直锤办公室的桌子，对着听筒大喊：“你到底在哪？！”
筱雅吸着鼻子打断他：“为什么电视剧里男人都要为了所谓的江山放弃最爱的人？爱情都是假的吗？”她颤抖的声音透着沙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为什么要明争暗斗？为了利益就能做出有悖人性的事吗？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他根本不是人！是魔鬼！为什么这样的人女主角还会爱他！根本不值得，付出那么多根本不值得！”她嚎啕大哭，嘤嘤地声音在苏暮哲的耳边使他钻心的疼。
他终于听出几分，哈哈大笑起来：“快别哭了，我的小傻子，电视剧里的桥段只有你们这些女人才会信，那些都是假的。你怀孕就不要看那样类型的电视剧了，待会我让沈信选几个喜剧片子带回去。你如果不想我们未来的宝宝带着林黛玉的气质，就速速关掉电视等我回家收拾你！”
站在一旁等苏暮哲签署文件的沈信也憋不住笑了起来，他的这个老板，只有在面对方筱雅的时候才会这么幽默，真是一物降一物。
“都是假的？那里面的爱情也是假的？”她问得认真。
苏暮哲无奈的笑：“恩，假的。”
挂断电话好半天，苏暮哲都觉得心慌，爱她的人都死了？包括曾经把她捧到手心的方翟隐吧。有悖人性？还真是字字句句说到他心里去。夏天的阳光带着暖洋洋的光晕散发着来自太阳系的热度，他却顿时觉得脊背发冷，明明已经是夏日了，为什么心里跟着那么凉？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合同，大笔一挥洒脱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手递给沈信：“拿去，告诉于陌寒，他要的分毫未少。”
终于，结束了，只求她永远也不知道，永远。
方筱雅一个人瘫坐在地板上，周身冰凉，是要秋天了吗？为什么这么冷？她睁着眼睛远远地看着窗外葱郁茂盛的树木，手里的录音笔正第无数次重复播放着。
“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还要跟我合作？”
“只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能眼见着方家血本无归，这种事我为什么不助你一臂之力？”
“够爽快！美国医疗队中有你的人，这个我早都知道了。医学界把脑干死亡十二小时判断为死亡，虽然方家一直没有放弃治疗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事成之后，方家股份百分之三十自然划入你的账户，我帮你掏空方家，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你只管准备方翟隐的葬礼吧！”
这声音彷如一记惊天霹雷狠狠朝她砸来，她没力气再拂去眼泪，任由它们滴在手背上。
从录音笔中传来的对话清晰明了，那声音对她而言太熟悉了，他说的温柔细语、蜜语甜言仿佛还在耳边。犹记得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在她身边，哪怕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也愿用最后一刻的光阴书写关于他们的爱情。其实2012世界末日论她根本不害怕，所有流言都比不上此时的目眩神晕，她能看到从尘埃中伸出的光刀，锋利无比割开她的血脉，剥离着每一寸皮肤，每一处经络，直至看到她完完整整血淋淋的心才肯收手。
那是她的父亲啊，血脉相连，给她机会来到人世上的父亲啊，哪怕他做了再多的错事她也从没想让他死，那苏暮哲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不是说要脱离商战吗？不是说让爸好好治疗吗？不是不接受“施舍”吗？不是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着不离不弃吗？
都是假的吗？
他亲口承认了，是假的，都是假的。
既然如此，她如今还要这颗心有什么用呢？再没人真心温暖它了。她对着浴室的镜子，笑的凄艳，仿佛一朵盛开在悬崖边上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