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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崩溃

摩严和笙箫默在得知花千骨已经赶回的消息后立刻就来到了绝情殿,他们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寻来的那株仙草究竟有多大的作用,是否能够帮助白子画驱除毒素。弟子们刚刚出去寻找了几天就有这样的收获实在是让两人颇为意外,但是好事来了没人会嫌他来得太早,毕竟,这正是白子画所急需的。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棵仙草其实是东方彧卿凭借广阔的消息网故意泄露给长留弟子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引走花千骨而已。

当笙箫默和摩严兴冲冲的赶到绝情殿,却发现白子画跟花千骨双双重伤之时,强烈的反差险些让两人心神失控,根本不愿意相信看到的一切。

白子画看着被拦在结界外进不来的两人,身上在止不住的颤抖。他亲眼看到了那两人眼中的希望一瞬间化为绝望,而他自己,却是绝望中跌进更绝望。

怀中的花千骨正在缓慢的改变着身形,她的容貌仿佛融化了又重铸一般,渐渐变化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而她的功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跌落,一跌再跌。三双眼睛,全都因为这奇特的景象所震惊,可是每个人心中的感想却是决然不同的。

摩严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心惊,怒气在他心中慢慢滋生,却偏偏无处发泄。

笙箫默却觉得震撼,他看着抱着花千骨的白子画,心中既同情这两个人的一切遭遇,又有些忍不住嫉妒白子画,也许,自己确实应该试着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吧?若是有一个人能够像她一样爱着自己,哪怕立刻献出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毫不犹豫。

而白子画,他却只觉得心在无底线的往下沉去。他已经欠了花千骨太多太多,本来就已经无力偿还,可是此时看着花千骨的变化,心还是因为此时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痛苦无比。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去替代花千骨来承受所有的一切伤害,可是事实却是无能为力,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

当花千骨的变化逐渐停止,白子画看到花千骨的状态也稳定了下来,心这才终于稍稍的放松了一下,可是一看到她跌落到比自己还不如的境界,心口还是忍不住痛得难以言喻。

似乎自从遇到她开始,就总是会心痛呢,世人都说心痛到极点就会变得麻木,那为什么明明自己好几次都已经觉得快要痛死过去,却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波比一波更强的痛楚?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在一次次的心痛中碎的仿佛沙粒,却没想到它还能继续碎的更加彻底。若是当一个人的心被痛苦碾磨成粉,还能在拼成原来的样子么?它还能继续感觉到疼痛么?白子画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静静地抱起花千骨,白子画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还有些吃力,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但是白子画十分小心,他慢慢的往外一步步走出去,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弄伤她哪怕一丝丝。

摩严的怒火早已经堆积到了极点,白子画越是对花千骨小心翼翼,他便越发的生气。此时他看到白子画竟然抱着花千骨出来了,便忍不住指着昏迷的花千骨对白子画喝道:“她!她是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这幅模样,一旦出去被人看见,你要让其他门派怎么看我们长留?你难道要把长留的面子全都给丢尽么?你还有没有把长留放在心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长留的掌门?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身为长留掌门的责任和义务?!你……”

骂红了眼的摩严还要继续喝问,却冷不丁看到原本一脸虚弱的白子画突然仿佛化成了千年寒冰,他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一变,压得摩严险些喘不过气来。而白子画看过来地眼神更是能把人活活冻死,那一瞬间,摩严突然觉得十分心虚,即将要骂出口的话竟然被生生的被这气势给压了回去。

“她是我徒弟,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用不着你来提醒!”冰冷的话语,一字字砸在摩严心上,直接让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无奈,摩严只能看向笙箫默。一直站在旁边的笙箫默顶不住压力,只好上前,闻声劝说道:“二师兄,我并没有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可是,你能不能让她的相貌再重新变回去?她,她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人看见了,真的会让长留无地自容的。”

长久的沉默,白子画痛心的看着怀中已经变成当年她神体未成时样貌的花千骨,那是跟小骨长大后二十几岁时一模一样的容貌,既不像现在小骨十几岁孩童般的纯真,柔婉而娇美,又有着明显属于小骨所有特点的一张脸!

若是被外人见到,肯定所有见过小骨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然而她却不是“小骨”,她是“月千华”!

“她是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没有任何办法。你放心,我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你们这几天商量一下由谁来接任掌门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二师兄,你在说什么?难道寻回来的仙草竟然没有任何作用么?”笙箫默猛然一惊,根本不敢相信。摩严也无法相信,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喝问,只能用眼神盯着白子画,无声的询问。

白子画无奈的叹了口气,答道:“你们商量一下看看谁能尽快突破吧,回去把九叶金莲给吃了,若是能顺利突破成为上仙,我也死而无憾了。”白子画看到笙箫默和摩严又要开口,摇了摇头,“我刚刚险死还生,虽然被千华给救了回来,却根基已毁,如今正是虚不受补的状态,那九叶金莲给我吃了,只会让我死得更快。你们就不用再想了。”

“怎么可能,是谁竟然能把你一下子伤成这样?我不相信!”摩严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开始大吼。可白子画这一次却仅仅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天意”便直接抱着花千骨离开了。

其实以白子画的心智,此时结合所有经过,哪里还猜不出是东方彧卿串通了小骨骗了自己和花千骨,可是小骨是为了救他才欺骗自己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天意弄人,说的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后面几天,白子画一直守在花千骨的身边,哪里也没有去。长留掌门的宫羽以及印信早已经全部交给了摩严处理,封印好的神器也全都交给了笙箫默,剔除了所有的庶务,他用所有的时间只一心一意的守着花千骨,因为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哪怕只有一秒钟他也绝不想要浪费。

花千骨是在出事后第三天中午醒过来的,当她发现自己的功力竟然降低了如此之多时,心里也是十分震惊的,可是当她看到安安稳稳坐在她身旁正朝她温柔微笑的白子画,又一下子觉得一点都不重要了,因为值得!

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容貌,也就没有感到奇怪,就像之前一样窝进白子画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幸福的傻笑。她在梦里曾一次次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心急,竟然让白子画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此时她等级降低,无法再研究神血,又无法给白子画用九叶金莲,所有的后路全都堵死,已然没有一点希望,所以她不在去纠结了,只想好好地跟白子画过完最后的一段日子,大不了,到时候随他一起死而已。

可是如此的觉悟,如此的美景,终究是抵不过天意弄人四个字!

当白子画跟花千骨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相濡以沫的幸福之中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点,那个圆点迅速的膨胀扩展,以极快的速度吞噬了一整片湛蓝的天空。

白子画跟花千骨全都发现了这个异常,紧张的看着远处正乌云一般袭过来的黑色巨口。整个天地间所有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一碰到那处黑暗,立刻就会被分解为无数的尘埃,化为乌有。不管是地面上的凡人,还是飞在天上的仙人,全都逃脱不了那黑洞的吞噬,惊慌失措的人群疯狂的逃窜起来,尖叫和哀嚎响彻了整个世间,不过仅仅一刻钟的时间,这整片天地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天塌了……怎么会这样?上一世明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的,难道是因为我们一直阻止妖神出世,所以受到惩罚了?”花千骨饶是活了五千多岁,却还是没有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子画,似乎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解答。

“不是天塌了,而是整个时空崩溃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回到过去,把未来更改了…………”白子画疲惫的闭上双眼,不忍再看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一个猜想浮上心头,可他却不敢去相信。

“什么?时空崩溃了?”花千骨急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她第一次改变未来后,时间之路后面的那一段崩溃消失的画面,原来当她身处正在崩溃的时空时,这场景竟然只比当时更加惨烈,更加让人难忘!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杀了整个世界的人么?不,应该是自她改变未来后,所有发生的人和事全都被她杀死了!就像此时展现在她眼前的一切!

花千骨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一直以为她所做的,仅仅是改变了一个人的未来而已,却没想到,毁灭的却是所有在这个未来里的事物,如此滔天大罪,她如何承担得起,哪怕妖神出世也比这个好了千万倍啊!

花千骨不知不觉间跪倒在地,心中的悔意和害怕让她浑身簌簌发抖,连躲避都没有想过。白子画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洞,心却出奇的平静了下来,他拍拍花千骨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千华,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赶紧用不归砚离开吧。”

一句话却像是点醒了梦中人,花千骨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瞬间看到了希望。没错,她怎么忘了,还有不归砚在呀!

一把掏出不归砚,花千骨抓着白子画就要穿越进时间之路,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白子画苦笑着摇头“千华,没用的,不归砚一次只能带一个人。”

“不!我不相信!”花千骨发疯一般往不归砚里输送灵气,却迟迟不见不归砚发动,那边白子画正要出手让她松开抓着自己的双手,却突然看到花千骨一口咬破了手腕上还没好全的伤口,鲜红的血淋到不归砚上,就看到不归砚诡异的一阵发红,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来到了一个圆筒型的长廊之中。白子画明白,他竟然真的被带过来了。回头看看正激动地直喘粗气的花千骨,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身后便传来道路崩坏的声音,而发生崩坏的地方正近在曲尺!

来不及在说些什么,两个人手牵着手朝尚还安好的道路方向一路狂奔,四周时空之力带来的压力挤得两个人痛苦不堪,却仍然无法浇灭两人求生的欲望,终于,身后崩坏的声音似乎已经被甩下,两个人终于可以放慢脚步休息了一下,正要开口互相询问,却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师父!我成功了!”那少女正是失踪了许多天的小骨,此时她正为了自己成功修改师傅的命运而高兴地忘乎所以。她一看到白子画,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师父,我真的成功了!我回溯了三次才成功帮你打败了岚风蓝雨,不仅收回了卜元鼎,还成功避免了让你中毒。你身上的毒再也不用担心了。以后师父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师父,你高兴么?”小骨兴奋地一溜烟跑过来,抱着白子画的胳膊使劲撒娇,却没有发现白子画和花千骨越来越白的脸色。当她终于说完了所有经过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师父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这是为什么?

“……小骨……师父,谢谢你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问过师父才可以做,知道么?”白子画只觉得心中千般纠结,万般挠心,虽然一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却还是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不知道还能再跟小骨说些什么了,木已成舟,所有已经毁去的,全都回不来了。

所以他此时真的认命了。

花千骨看着一脸茫然的小骨,真的很想上去狠狠地扇她一个巴掌,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惩罚她?明明两个人做的事,性质是完全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仅仅是她成功的救了更早时间的白子画,而自己,却功亏一篑。她很想说若是没有小骨的搅局,也许她也已经成功了,可是成功了又怎么样?仅仅是被毁坏的未来以及死去的人相对少一些而已,也仅仅是少一些而已!没有任何差别!

痛苦纠结的情绪一直充斥在脑海之间,让白子画和花千骨忽略了身后越来越响的崩塌之声,小骨回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奇怪的问道:“师父,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东西塌下来了?”

还沉浸在混乱纠结的心情中的白子画跟花千骨齐齐一愣,瞬间脸色大变,就要带着小骨往前跑,可是刚迈出一步,脚下原本坚实的通道壁却猛然裂开了一个大口,三个人一下子失去重心,掉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间,白子画拼尽全力,将花千骨用力朝还没有碎裂的通道推了过去,黑色袭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吞噬了白子画跟小骨的身影。花千骨眼睁睁看着白子画跟小骨被那黑暗分解成了无数尘埃,随风飘散,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天人永隔,巨大的哀伤刺激的花千骨哀嚎一声:“不!!……………………”没有采取任何自救措施的花千骨也相继掉进了整片黑暗里。

仿佛坠进了浓浓的迷雾之中,花千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片片削掉了皮肉,却依然保有着意识。为什么,她为什么竟然死不了!明明她此时最渴求的就是跟白子画同归于尽,却还是没有办法死去,难到这就是天道对她随意更改命数的惩罚么?

“哼,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坏我大事,不好好的处罚你一顿,怎么可以消我心头之恨!”一个十分陌生的冰冷声音传了过来,花千骨被激的浑身一颤,全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浑身痛到了极点,直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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