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的公公几次催促,钟留恨才不得以抬脚走进了朝阳宫,那里张灯结节,处处花红,可是钟留恨却是满心身不由已的悲哀,若说自己身为太子,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不满意处?
可是既然身为太子,那就该呼风唤雨,权利在手,任已所为,可是如今却得做一颗兴国的棋子,任由别人摆布。
司马萍就静静端坐于床榻之上,红色的盖头随着鼻息轻轻拂起又落下,仿佛是告诉钟留恨,那里坐的是一个美如天仙,而且知书答理的太子妃,可是钟留恨仍然没有半点感觉。
“太子殿下,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还要随着太子妃一同给皇上奉茶!”新来的公公白安好心提醒,风傲白动了动,转身说:“你先下去吧,让那些婢女也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那白公公自以为太子新婚大喜,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下禀退左右,总该是儿女情长,要与太子妃一同柔情缱绻去了,于是含笑退出了朝阳殿,并关上了门。
钟留恨在桌前逗留,桌上有红枣、桂圆、花生、瓜子,与民间风俗并无二般,钟留恨苦笑一声,然后倒了一杯清酒缓缓喝下。
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夜鸾,她的聪慧与乐观,以后的朝暮相处,又看到她有别于别的女子,她大方活泼,对万事万物都充满热爱,并不沉于呆板的教条,而是处处都显出自己独特的一面来,想到这里钟留恨眼前突然出现了今日见夜鸾时看到她脸上的忧虑,心间一痛。
是岁月改变了她,还是自己改变了她,想到这里,钟留恨又饮一杯。
正要饮第三杯,司马萍突然满脸忧怨地看着钟留恨,将盖头扯了下来,凤冠因为这一扯变得有些歪斜。
“留恨,今日是你我大婚,为什么迟迟不肯揭开盖头,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不论我的错与对,你都会这样对我!”司马萍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泪水。
钟留恨放下杯子,冷冷说:“你既然愿意当太子妃,我就让你当太子妃,今日以后,锦衣玉食,黄金白银都任你挑,奴才婢女任你选,你还想要什么?”
司马萍泪流了下来,那白昔的肌肤上瞬间多了一道泪痕,她跪在钟留恨面前,拉着钟留恨的手说:“为什么,你难道就不知道我很爱你吗?在学院的时候,因为有夜鸾和秋月娘,所以我不敢表达我的感情,可是如今,我已经是你成过礼的太子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钟留恨摆脱了司马萍的手说:“你没有错,谁也没有错,可是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你早些休息吧,如果我在这里你睡不着,那我去别的地方休息好了!”
司马萍满脸绝望地放开了手,站了起来,将凤冠狠狠地拽了下来,也不管那被撕扯着的头发,她将凤冠掷在地上,静静回到床边,和衣躺在了床上。
窗外清风明月,可是房间里却是各自悲伤的两人,钟留恨坐在桌前饮了一夜的酒,直到黎明时分,才到矮榻上稍稍闭眼休息。
第二天清晨进来的婢女已经发现了异常,可也只能悄然的侍奉。钟留恨带着司马萍一起去了皇上的寝宫奉茶,皇上钟镇清看着眼睛红肿的司马萍,问道:“太子是不是欺负太子妃了?为什么新婚头一天,就哭红了眼睛?”
钟留恨看了一眼司马萍,看到她确实眼睛红肿,低头不言,司马萍慌忙掩饰说:“皇上错怪太子了,只是因为昨天睡得晚,所以眼睛才会红肿,本来这样的颜面不该来见皇上,只是今日一早奉茶是祖宗规矩,所以……”
皇上看了一眼不作声的钟留恨,正色道:“若是这样,朕不会怪你,可是若是钟留恨他欺侮你,你可要告诉朕,朕为你作主!”
司马萍低下头,苦涩一笑,从婢女手中端过茶来,给皇上奉上,钟留恨也捧了一杯茶,向皇上奉上。
皇上转怒为喜,正要喝一口,却突然剧烈咳嗽两声,突然涌出一口鲜红的血来,吐在了茶盅里,钟留恨一惊,大叫:“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上却伸了伸手,说:“太子不必惊慌,父皇早就有痼疾在身,只是这段时日一直有太医开药勉强支撑,看到到你纳妃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这下,我就该将皇帝之位传于你,看着你执掌天下,有人在左右辅佐你,我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司马萍眼睛一红,慌忙跪地说:“父皇,大喜之日,你贵人多福,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皇上爱惜地望着司马萍,欣然一笑说:“看来,钟留恨纳你为妃,选择并没有错,你真的是一个贤淑的好女子,等留恨登基之后,我就让他封你为后,到时候你帮他执掌后宫,朕也就能瞑目了!”
钟留恨也跪在地上,握着皇上的手说:“父皇,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我这就是传太医,让他们帮您好好诊诊脉,皇宫太医那么多,一定会有办法医好您的病!”
钟留恨不愿意相信,最爱自己父皇就要这样离开了,见皇上缓缓起身,勉强忍着咳嗽说:“人都有一死,皇帝也不例外,所以父皇希望你继位之后,能在有生之年,保重自己,管好天下,为百姓谋福。虽然我们身为帝王,可是有许多事情做时是身不由已的,所以过去种种,父皇有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多多体谅,还有,你一定要想得开!”
钟留恨应道:“父皇,儿臣明白,明白!”
司马萍淡淡望着钟留恨,希望皇上这几句话的震慑,能让钟留恨改变初衷,可是看到钟留恨跪在那一动不动,始终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司马萍的心如冰冷。
一切的年华完全丢在这样的皇宫里,像不像一种赌注,以为他会全心全意爱自己,至少爱一段时光,可是却不料,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上身子晃了一晃,挥挥手说:“朕要休息了,你们下去吧,这个国家今后就交在你的手中了,希望你能治理好!”
皇上满眼的期望,钟留恨却是忧心忡忡,也许从一生下来,自己就明白将来会承担怎么样的重量,可是从未预料来的这样早,这样的突然。
司马萍站了起来,伸手要扶钟留恨,却被钟留恨拂开了,看着钟留恨一个人静静走出皇上的寝宫,司马萍欲哭无泪,却不知道当初自己识破夜鸾,到底是对是错了。
回到朝阳宫,却见钟留恨叫婢女将钟留恨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司马萍望着面无表情的钟留恨,哽咽道:“你真要对我这么残忍?”
钟留恨心里一动,所藏的痛苦绝堤而出,看着无辜的司马萍,说:“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你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如今,你还在这里宣讨我,还在喊你自己的无辜?”
司马萍含泪的眼睛怔怔看着钟留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的万千话语,终在钟留恨冷冰冰的面前变成一块块的石头,难以出口。
钟留恨丢下话,就将司马萍留在原地,而自己却了书房,那里的矮榻就成了钟留恨日后的休息之所。
就这样过了五日,突然一日二更天,服侍皇上的老公公跑来宣钟留恨,轻声在门外叫道:“太子,太子殿下睡了没有?皇上有事宣太子觐见!”
钟留恨本来已经和衣睡下,听到父皇宣见,慌忙起身,却见到司马萍也披衣出来了,青丝垂腰的她,恍惚间竟然与夜鸾有几分相似,钟留恨心里一悸,匆匆走入了夜鸾。
“公公,父皇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要见我?”钟留恨低声询问。
那公公沉吟一会,才说:“不瞒太子,皇上的身子不大好了,晚间怕惊了太子,所以才说有急事宣见,太子还是快着些吧,晚了,奴才怕就……”
说着,那公公抹了一把眼泪,脚下加风似的往前走,钟留恨也加快了脚步,匆匆向皇上寝宫走去。
到了寝宫,宫女太监已经跪了一地,进到房间的时候,地上跪倒十几个太医,钟留恨扒拉正在为皇上诊脉的太医,轻轻喊着垂危的皇上说:“父皇,父皇……你还好吗?”
皇上钟镇清微微喘息着不说话,钟留恨向地上的太医问道:“父皇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这么多的太医,难道就不能救他一命?”
身为太子,从小对生死并不常见,额娘之死对钟留恨的印象已经逐渐模糊,可是如亲眼看着父皇垂危,钟留恨心间如刀割一样,仿佛像是天榻了一样。
“太子,皇上痼疾缠身已经有数年,如今已经是病如膏荒了,太子还是看看皇上有什么话说吧!”一位太医哀声说。
钟留恨又轻轻摇了摇闭着眼睛的皇上,才见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缓缓扫了一眼地下一群的太医,说:“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对太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