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啊?”陈安人一边帮永娘准备衣裳,一边哭哭啼啼,“永年啊,我说,不如同皇上直说了罢。万一让有心人寻到破绽,到时候问我们一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陈永年长久以往的寡言,就算此时面对亲近的家人,话也多不起来:“无碍。将功赎罪。”
陈安人唉声叹气半天,又恨恨咒了几声:“要不是她们欺人太甚,我儿又何苦男扮女装,外头受苦。早就寻个好人家嫁了,挣个诰命安人的封赐。说不准按同皇上的交情,就能进宫成贵人,哪用得上像个女子般上阵杀敌。真是何苦来哉。”
陈永年神色微变,那句进宫倒是触动心事。可不过短短小会,那丝波动再次藏了起来。手指勾起,在窗边桌案上轻轻敲击,“侍年便是永娘。”他别过头淡淡瞥了眼永娘,“记住。”
“是是。”永娘抽泣几声,又定了神情,“侍年,不不,永娘绝不会给老爷,公子丢脸。”见陈永年淡淡眼刀,咬咬嘴唇,“给小姐丢脸。”
陈永年转过眼,一手揪着放在桌案上的绛紫红甲,轻轻一揉,红甲花瓣的颜色便渗出绛紫的汁水,染上他的指甲,片刻又隐没了下去,“辛苦你。”他低下头,见永娘身着的那身山茶花衣裙,恰是他从普溪瞧见,情不自禁买了带回来的。
永娘身材比他瘦小,此时穿着这身衣裙,低垂下头的神情,倒是颇有些,山涧里银白镶红的山茶味。陈永年曾经也试过衣裙,大约是经常习武的关系,肩膀宽厚,身体四肢硬邦邦的肉,走路带风,少了那么几分娇弱的韵味。男子衣裙着在他身紧绷绷的不合适,反倒是女子的裤装更为适合。
陈永年情不自禁盯着衣裙看了半天,又想起自己假扮的身份来。手指缓缓拂过护颈,那护颈正牢牢遮住代表男子特征的喉结,自嘲地扯了记嘴角。说什么将功赎罪,到时候,舆论一起,陈家公子假扮小姐,夺将军之位,率领女子征战,就算是皇帝也不见得能保他平安。他这辈子只能做陈永年!穿裙,裹脚,都是梦里的事!
抿起薄唇,勾起一丝淡笑,就算知道裹脚是皇帝对尹秀靖的恶作剧,只因为听到她说了句是她的喜好,居然禁不住试了下,却是疼得厉害。真不知道,许媛皑是怎么忍住的。
“小姐。”永娘怯生生的唤了声,惊醒沉思的陈永年。陈永年“嗯”了声,拉着永娘给陈安人磕头,“陈家公子,切记。”
萧纬在宫中自然不知道陈家的大讨论,她搓着手,满脸兴奋。冲李常侍问了几遍:“子树啊,陈家送人来了吗?”
李常侍也被搞得很紧张,时不时就派人去打探,等萧纬第五遍还是第六遍问,禁不住脱口说道:“皇上对陈公子倒是上心的很。说实在的,小人那时慌乱,都没瞧清陈公子真容,想必是国色天香。”
“说什么混话。”萧纬嘿嘿笑了几声,脑子一转,哎呀,她也没瞧清陈永娘长什么样,就记得那双杏眼。乌黑滚圆,怯生生,又是怕又是担忧又是要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地瞪着她。而印象那么清楚的原因,也只是因为,眼眸同陈永年实在是太不像了。
“皇上,小人还有件事想问。”李常侍勾着背在旁陪笑两声,“皇上,陈公子进宫,给个什么名目呢。您看,各公子七月十八便都要回府等着册封,到时候,陈公子是一同回去呢,还是干脆就留宫里了?”
好问题啊。萧纬重重坐下,随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她要培养许辅丞为对抗尹家的势力,那便不能再给许家找麻烦。陈永年是她的保存力量,不到关键时刻,可不能直接用上。而陈永娘不过是用来维系她和陈永年的桥梁,不能太看重,也不能不看重。
“不用回去了。”萧纬笑了声,见黄门悄声莫息地进来,跪在一边轻声禀告说陈永娘已进宫。她笑得更欢畅,“先不用册封,只是从陈家接了公子进宫做客。那些册封的事情,等朕大婚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