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入春,雨就下个不停。哗啦哗啦地落在地上,再溅起四散的水花。文礼言送进宫中的锦盒,带着血腥气,最终还是试探的味道,想看看萧纬和陈永年到底会怎么做。对萧纬来所,文礼言信中给的时限只有三天,三天后武王爷下一个部件便会送进京畿。
不管是京中大臣还是京畿百姓,都揣测起皇帝会不会为了后宫男人,不顾武王爷的生死。许忠是第一个找萧纬劝谏的,自然不会是最后一个。在收到血手的第二天,静思殿外已经跪了一长排的大臣,任由雨水刷刷落在她们身上,毫不相让。
萧纬怒极反笑,冷冰冰看着那些大臣,呵了声:“你们眼里,武王爷是要救的。朕喜欢的人,就能任由他生死吗!”
应奉机抬眼瞥了记皇帝,她是不会开口当出头鸟的。武王爷血手送了过来,看起来就凶多吉少。万一换回来是死人,又平白折了宫里的那位,啧啧,到时候皇帝必定会秋后算账。她努力缩了缩身体,让自个儿显得不起眼。宫里的儿子虽然没得宠爱,但也因为她现在受到器重,在宫里的日子还算不错。
许忠满脸泪水仰头大声叹息:“皇上啊!你怎么可以不顾手足啊。宫里的那位是假死判国的反贼啊!”好恨啊,凭什么皇后死了,自家儿子还轮不到上位啊。
虽然空地上下跪的人心各异,但齐刷刷的气势倒颇有点想把萧纬当场哭死的感觉。萧纬冷冷哼了声,不顾李子树在旁轻声劝慰:“你们愿意跪,就跪着吧!”
她一甩手匆匆而走,因为心生烦恼,又因为心中曾经动摇过,要把陈永年拿去换大皇姐的念头,让她不敢去面对陈永年。陈永年为了她什么都做了,她怎么能够再一次的抛下他不顾。皇姐她一定会救的,但陈永年她不能放手。
“皇上,皇上。”
李子树轻声提醒,让她猛然间停住脚步。抬头看了过去,竟然是陈永年就这么站在回廊上。第一次见他轻松眉眼,眼中带着好笑,仿佛能够看见远处跪着的人影。墨绿眼眸一转,又落到了萧纬气呼呼的脸上。
“因为我么?”陈永年靠在围栏上,飘雨落了进来,他眯了眯眼,“何必烦恼,将我交出去便是了。”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萧纬重重喊了两次为什么,喘着粗气。“我不明白,明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居然说不下去,她想她明白为什么的,可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个原因。就好像她知道她吃了药,忘了重要的事情,可她不敢去想不敢仔细问。把所有错过陈永年的原因,都怪罪到了李子树身上,仿佛她什么错都没有,她是无辜的。
其实,她只是害怕而已。害怕忘了重要的人的孤独感觉,害怕重新面对时无法说服自己的挫败感。
从头到尾,陈永年是知道他们两个要光明正大在一起,是很难很难的。可他不顾一切,甚至疯狂地来夺取,而她只是一味的躲避。要是她在陈永年第一次回来时,跟从内心,强硬留下他的话,现在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些。说到底,只是因为前世被伤害后,到现世里懦弱的自己罢了。
“你哭了。”陈永年撑着围栏慢慢走到萧纬身边,不顾周围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将她搂进怀里。“不用难过,这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为什么要选,我们可以在一起,只要再忍忍。”
“忍什么。”温柔的语气从萧纬头顶传来,却带着狠心的决断,“我只不愿意死在你面前罢了。”拉开萧纬,陈永年低下头深深看着她的神情,含着泪水,死死咬着牙的神情。砰然心动后,又是翻江倒海的疼。
他想,现在的形势无非是文礼言借着武王爷的事情,想逼皇上失德。只要失德,那天下人皆能讨伐之。不管换还是不换,皇上的清誉已毁。不换则是不顾手足伦常的昏君。换是冷情帝王,连自己后宫喜欢的人都护不住,还会被天下人编排他们三个桃色野史。
正好他极不愿意忘却以前,又不愿意以现在这副瘦骨嶙峋的憔悴模样,死在萧纬面前。出宫后身亡,给这场他惹出来的闹剧画上终点,求仁得仁。
“我宁愿成为昏君。”萧纬终于止住悲意,一瞬间便明白陈永年的意思。不行,她死都不愿意放手。
陈永年不再说话,放开萧纬的肩膀,越过她往跪着的大臣的空地处走。萧纬怔怔转头看他脚步虚浮,却格外坚定。几乎没有犹豫,自怨自艾的情绪被陈永年的决断抛下。她快步走到陈永年身边,仰头看着他,牢牢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应奉机是第一个见到皇帝和陈永年同时出现的人,她不免再次缩了缩肩膀,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抹得更低。心里大叫不妙,皇帝是拉着这位来示威的吧。
大约大家的想法和应奉机差不多,许忠露出虎视眈眈的神情,怨恨地瞪着陈永年,仿佛他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