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纬一怔,一时间竟是迈不动脚踏进去。那该死的前世回忆,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试图干扰她此刻的思绪。还不等她开口,尹秀靖终于看到她正站在门口。脸上一愣,笑了起来,合起书册站起身:“给皇上请安,让皇上见笑了。”
“看什么,那么入神?”萧纬不知道要说什么,到这里来坐坐以蒙蔽尹枫的借口,似乎站不住脚。她自问不是花心的人,可竟是被尹秀靖刚才慵慵懒懒,毫无戒备的神情恍惚了心思。
尹秀靖又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身体的变故,对皇帝就少了那么一份正常男人的期待。因为能够让李常侍取书来看,赶了雪青离开,甚至因为皇帝换人,使他不用制于母亲强压之下,心底里居然是有股对萧纬的感激。
此时见萧纬神情轻松,他又觉得两人说穿了心事,根本就不需要扭捏什么,一股子坦坦荡荡的神情:“还是多亏了皇上能让李常侍取书给我,正巧寻到了本古棋谱。反正长日无聊,自己跟自己下棋,倒是悠然自得。”
他笑着拍拍软榻上不存在的灰,请萧纬坐下。转过身倒了茶水送到萧纬手边,才继续说了下去:“上回母亲说,要将我堂哥送进宫给我作伴,我想想,我实在是喜欢冷清,便拒了。”
萧纬借口喝茶,垂下眼帘眼珠乱转,先胡思乱想怎地都是装女人,尹秀靖瞧着挺正常,那死鬼怎么那么别扭!她倒是忘了关心则乱这句话了。
“尹枫甚是担心你的身体。”萧纬嘿笑了声,见小侍都已经被赶下去,人也不由放松起来。踢掉鞋子盘膝而坐,“她怕是等不及,很快会送人进来,为朕延续血脉罢。”
尹秀靖一怔,过了片刻,淡淡笑了声:“身体的事情,我无法可想。母亲怎么决断,我自然怎么遵从。”他说着,半靠在软垫上,修长手指夹起一枚黑子,默默盯着棋盘,似乎是犹豫该如何落子。
萧纬忍不住斜睨过去,见他神情淡然,像是担心又不像担心。一时间她忽然觉得局促起来。若是尹秀靖像之前那番装模作样,她还好面对。此时这幅悠闲自若,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尹秀靖相处。可是,疑心病发作,人之所有会改变,自然是有什么目的。那尹秀靖的目的是什么,自保或是听从尹枫的安排,试图夺取宠爱。
沉默片刻,尹秀靖像是突然从棋子中惊醒。抬起头倒是笑了起来:“我这个人闷的很,倒是让皇上陪着我发呆。”他转过眼看了眼窗外天色,“天暗了,那皇上是不是让李常侍来……。”
暗了吗!萧纬又是一愣,她猛然间发现,自己在尹秀靖这里频繁走神。既然天色暗了她就得回去,可心里存着对尹秀靖的疑惑,抿抿唇:“今儿就在你这里用了膳再走罢。”
“是。”尹秀靖也不见喜色,也不见厌烦。只像是突然邻居来窜门子,惊讶之后便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他站起身,吩咐侍从安排膳食,手搭在门栏上,忽回头,正巧和萧纬对视。两人眼眸中都落出几分惊讶,又匆匆挪了开眼,“皇上,趁着他们在安排,不如咱们来一局?”
萧纬仿佛听到时钟倒转的滴答滴答声。她笑盈盈坐在软榻上,尹秀靖亦是弯了眉眼,下棋不过寻个乐子,到头来还不是输了的萧纬,将棋盘抹乱,故意洒了些落到尹秀靖身上,再小心翼翼一枚一枚去他身上寻……
猛然间她站了起来,不知道在掩饰什么心慌:“突然想起朕还有政务未处理完,你自个儿吃吧。”慌不择路就想逃开这里,到了门口,鬼使神差地又说了句,“别老闷在屋里,得空也得出去走走,散散心。”
说完后,真是恨不得立时消失在当场。这些话语,这些惊慌失措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预定的剧本中。为什么会突然间那么失态!脑子不明原因的糊涂起来,扶月妩媚的笑容,替换掉陈永年站在紫薇树下脸。她踮起脚,咬破了谁的嘴唇,是谁背着她从京畿回到皇城。前世里同尹秀靖的缠绵,他的脸突然模糊不清,可细枝末节却又格外清晰。到底怎么回事!
身体忽然热了又突然冷了,像极了扶月给她服药那晚的痛楚。猛然间,脑中传来尖利的啸声,仿佛是有人用锯齿,一寸一寸在割她的脑袋。好疼!
“皇上,皇上。”李子树在身旁喊得撕心裂肺,甚至都听到尹秀靖惊慌地呼声:“快快,传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她昏昏沉沉,只觉得人一轻,应是被人抱着送到床上。天旋地转,眼睛半点都不敢睁开。听尹秀靖在身边急忙忙走动,冰冷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额头,又是一声惊呼:“太医呢!快点,皇上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