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名青衣青年就是皇太孙,他和李茂芳自幼一处长大,情谊深厚。李茂芳深知今日的局面必然会很难过,就死活硬拉了朱瞻基来当挡箭牌的。
两人下了马,将缰绳甩给仆役,然后上前去将车辇中的永平公主搀扶出来。
朱瞻基一手扶住永平公主的手,躬身笑道:“姑母可还觉得热?等一会儿到了......”一语未了,无意间一抬头,对面山门的金刚神像边一个人正正撞入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个姑娘,一个身穿浅粉色纱衫的姑娘。大约是与家人走散了,此时正眼含泪光、满脸惊惶地扶着金刚像微微发抖。正是那双微微含泪的眼睛,一下子就抓住了朱瞻基的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紧缩了一下,眼中只剩下了那个姑娘。
见朱瞻基说着说着话突然就愣住了,永平公主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美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子美得清新脱俗,连一贯见惯美人的公主也承认,这个女孩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莫怪连平时冷静老成的皇太孙都能看直了眼。永平公主不禁微笑,到底还是年轻人啊,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自己的这个侄儿也不例外。
永平公主含着笑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提醒了朱瞻基,他猛地回过了神,讪讪笑了一下,忙扶公主下车,然后吩咐身后的人:”去,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那名仆役自然是十分灵活的,主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岂能瞒得过他?自然对主子的意思心领神会,躬身应是去了。
等到碧云寺的方丈将公主一行接引到方丈室内安坐后,檐高屋广的方丈室内清凉无尘,檀香细细,从烈日下过来的众人都觉得十分舒适。李茂芳更是惬意地长叹了口气,将小沙弥进上的香茶一口饮尽,才抹了头上的汗对方丈大师道:”老和尚,难得你这里不用冰就能如此凉快。小爷我一路走来快被热死了!“
方丈淡淡微笑道:”心静自然凉,侯爷的心静下来,自然就不觉得热了。“
心静自然凉?朱瞻基此时却觉得自己凉不下来,他难得地有些坐立不安,小安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永平公主将朱瞻基微微的烦躁看在眼里,冲身边的管家唯一示意,管家会意,躬身退出了。一会儿就回来禀报:”主子,小安子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朱瞻基连忙传他进来。小安子口齿伶俐地跪禀道:”那姑娘是户部主事孙张仰之女,随其母来寺中祭奠先人。因刚才人流拥挤,将她和家人冲散。奴才已经让人找到了她的家人,送她过去了。“
户部主事?朱瞻基皱了皱眉,没印象。她多大了?定亲了没有?这个该死的奴才!该问的一样也没问出来!他却不好多说什么,瞪了小安子一眼,摆摆手打发他出去了。
李茂芳这才反应过来:”哪个姑娘?我怎么没看见?!“
听李茂芳问,朱瞻基难得地扭捏了一下:”嗯,没什么。我只不过是看她可怜......”
李茂芳只不过是年少了些,也不是傻子,相反,他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这时发现朱瞻基的不对,恍然大悟地一拍腿:“我就说呢,表哥你今天怎么会想起来来碧云寺,原来是瞧美人的。只是您看归看,别打着我的幌子啊!害得我担惊受怕地一整天!”
永平公主好笑又好气地开口训斥道:“不许胡说八道!殿下怎么会是这种人!那姑娘确实长得可人疼,不怪你表哥看上了。”
朱瞻基倒也并不否认:“只是看她觉得面熟罢了,只是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却是奇怪了。”
李茂芳挤眉弄眼做个怪象:“那有什么奇怪的,梦里见过呗!”
恰巧在这时,公主府的管家进来回禀道:“户部主事孙张仰家眷来拜谢公主。”
公主皱了皱眉,这孙张仰的夫人莫不是和那些趋炎附势的狂蜂浪蝶一般想借此攀上公主府?那可就煞风景了。嗯,若是个见富贵就迷了眼的,大不了正好给殿下收个侍妾罢!却是省了事了。
思虑既定,公主遂淡淡吩咐道:“既然是来道谢,就请进来罢。”
原来黎海珠母女初来京师,许多京师的景致都没有游览过,听说七月十五碧云寺的盂兰盆会十分热闹,就想来游玩一番。孙张仰自是对妻女的要求无所不应,只是他如今事务繁忙,不该休沐,却是没时间陪母女出门。黎海珠却是怕耽搁了孙寒柏的苦读,压根儿没告诉他,寒栎却是知道这京师卧虎藏龙,能不在这儿露面就尽量不露面儿。所以黎海珠便道:“我们多带些家人护卫便是,难道京中的小户人家、没有人陪着的,就出不了门不成?”
寒栎没奈何,也舍不得让母亲和姐姐成日里圈在家里这片方寸之地,她们想多逛逛就随她们去了。
没想到黎海珠和沾衣一下轿就遇到了那波涌向公主车辇的狂潮,登时将黎海珠母女冲散了,沾衣柔弱,被人群裹挾着一路冲到山门外,吓得她好容易抱住门口的神像的腿才止住,只是前后都是人,却是没一个认识的,直急得她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哭出来。
直到一个人道是公主府的下人,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才惶然说是跟家人走散了。那人又问清她家是哪里的、家人什么模样后吩咐人去找。这才母女团聚了。
若说换个心眼儿多的孩子,和家人走散了,有个陌生人来问姓名什么的,多半就不会说。可是沾衣一辈子长这么大,都是父母家人保护得好好的,她怎么能想到其他地方去呢,好在是朱瞻基先看到了她,否则凭她的容色,被藏在人群中的拐子无赖瞅上,只怕这会儿就被拐走了。
黎海珠找不到女儿,已经急得快晕过去了,好在身边跟着的范嬷嬷,急忙打发人去找,正闹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公主府的下人打听了来,问道:“可有户部孙大人的家眷?”这才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