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客运段 赵俊忠
主要人物：
王丽霞，第一列车长，35岁
张涛，第二列车长，28岁
高玉洁，列车员，21岁
哲哲，王丽霞的儿子，7岁
其他人物：
于主任，随车医生，35岁
王丽霞丈夫，39岁
教授妻子，42岁
1.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外，白天
这是一座白色的17层建筑物。在一层楼大门口的上面，“甘肃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几个大字赫然醒目。
2.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内，白天
列车长王丽霞的母亲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身体消瘦，鼻孔和浑身插满了管子。这天，老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王丽霞及弟弟、妹妹围拢在病床前。王丽霞眼含泪水，悲伤且惊喜地看着苏醒的母亲，声音有些哽噎：
“妈，你可醒来啦！”
说着她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母亲的额头。
“妈……”王丽霞的弟弟、妹妹都哽噎起来。
母亲瞪着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双眼，缓缓伸出双手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摸索什么。王丽霞突然明白母亲的意思，把满是泪痕的脸颊伸向母亲。母亲颤抖的双手在王丽霞的脸颊上贪婪地抚摸着。接着，王丽霞的弟弟和妹妹依次把脸颊伸给母亲抚摸。然后，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
“丽霞，你该走车了吧。妈不要紧，别耽误了你走车。”
王丽霞轻声啜泣着：“妈，你不要再操心啦！”
王丽霞妹妹：“姐，你请假吧。妈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下了两次病危。你这次无论如何该好好陪陪妈啦！”
王丽霞弟弟：“是呀，大姐，妈的病要紧。”
王丽霞默不作声，擦着眼泪，心里有些犹豫。
王丽霞妹妹：“姐，你不能老是这样。你拍拍胸口说说，这几年，妈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年都要住一两次医院，哪次你正儿八经到医院伺候过妈？”
王丽霞仍沉默不语，内心仍在激烈斗争着。
王丽霞母亲：“老二，你咋这样说你姐？”
王丽霞妹妹：“妈，你别管，我说的都是实话。——姐，妈你管不了也就算了，把你自己那点事儿管好也行，但你看看，你自己那个家这几年过成啥样儿啦！”
王丽霞弟弟：“二姐，别说啦，大姐她也不想这样儿。”
王丽霞妹妹白了一眼弟弟。
王丽霞长叹了一口气，非常内疚且下了决心说：“好，我这就去车队请假。”
3.客运段五楼，内，白天
王丽霞揣着假条向客运段北京车队走去。五楼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列车员走过。
王丽霞走进北京车队办公室时，车队魏书记在拨电话。
王丽霞：“魏书记。”
魏书记放下电话：“王车长，正要给你打电话，你来得正好。这趟车你对班马车长到银川学习，我向段上要了替班车长张涛。现在正值暑运，张涛是新车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多操心，车班安全、路风一定把住，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王丽霞有些犹豫：“魏书记，我……”
魏书记：“怎么，有困难吗？”
王丽霞吞吐着：“不，魏书记，我没有，没有。”
魏书记：“有困难说出来，车队尽力解决。但现在正是暑运较劲儿的时候，段上替班车长紧缺，有困难能克服的自己尽量克服。”
王丽霞：“好，魏书记，我知道了。”
王丽霞揉搓着手中的假条。假条在她的手心里被揉成了一团小纸蛋蛋。
走出北京车队办公室，王丽霞神情黯然，愁云满脸，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着，手中的纸蛋蛋散落在地上。这时画面闪回到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母亲抚摸她和弟弟、妹妹的镜头，妹妹、弟弟劝自己请假的镜头交替出现。王丽霞潸然泪下。
王丽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家中。客厅里，儿子在全神贯注地写作业，见妈妈回来，很高兴地站起来：“妈妈，你怎么才回来。”
王丽霞一把拉起儿子。看着儿子可爱的样子，她露出慈爱的目光和笑容，在儿子脸上亲了好几口，然后放下儿子：“好宝宝，作业写完了么？”
儿子哲哲：“我写完了。”说着，拿起作业让妈妈看。
王丽霞接过儿子的作业很认真地翻看着，然后露出笑容说：“好儿子，不错。珠心算复习完了吗？”
儿子很自信地说：“妈妈，复习完了。不信你提问。”
王丽霞：“好，妈妈考考你。”
王丽霞拉开抽屉，拿出习题，翻了几页：“好，哲哲，妈妈先考考你两位数20笔加法，怎么样？”
儿子：“好。”
“25、38、49、58、87……”王丽露共念20笔。
儿子哲哲全神贯注地听。王丽霞念完题，他一口报出答案。
“好，完全正确！”王丽霞高兴地亲了儿子一口。
王丽霞又翻了几页：“妈妈考你三位数10笔加法，怎么样？”
儿子很自信：“好。”
王丽霞：“198、358、247、487……”
王丽霞念完题，儿子哲哲又是一口报出答案。
王丽霞一把把儿子拉在怀里：“你真是妈妈的好乖乖！”
儿子哲哲：“妈妈，我饿了。”
王丽霞：“好，哲哲，妈妈给你做饭。”
儿子哲哲：“好。”
王丽霞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儿子哲哲打开一本书：“《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
……母子二人吃完饭，收拾完毕，这时儿子蹲在地上玩儿王牌。王丽霞坐在沙发上，看看手表，为把儿子送到哪儿去发愁。
王丽霞沉思了片刻，拉起儿子的手：“哲哲，妈妈下午要学习接车，把你送到小饭桌儿好不好？”
儿子停下手中的王牌，瞪大眼睛很坚决地说：“妈妈，天天把我送到小饭桌，烦死了！我不去。”
王丽霞又思索片刻：“那，把宝宝送到你爸爸那儿咋样？”
儿子“哇”地一声大叫，丢掉王牌，扑到王丽霞怀里，哀求道：“妈妈，我不去。求求你了妈妈！别送我到爸爸那儿！他不是我爸爸！”
王丽霞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儿子的后背，茫然地凝视着前方，眼眶里涌出一汪泪水。这时画面闪回到下面几组镜头。
镜头一：王丽霞和丈夫激烈地吵架。
丈夫：“……你说清楚，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王丽霞：“你无耻！”
丈夫：“你们男不男女不女的趟趟车在一个格里睡觉，究竟谁无耻！”
王丽霞早已怒上心头，挥手掴了丈夫一耳光。两人扭打在—起。
镜头二：王丽霞身着铁路制服，背着乘务包，领着儿子来到丈夫家。她要走车，要把儿子送到丈夫那儿。丈夫开门，二人在门口争执。最后王丽霞撂下儿子快步下楼。后面传来儿子哲哲哭喊着叫妈妈的声音。王丽霞眼含着热泪离开丈夫家。
镜头三：王丽霞丈夫坐在沙发上，儿子哲哲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他用手指着儿子训斥。儿子被他痛打。
镜头四：儿子哲哲鼻青脸肿，背着书包哭着走在大街上，跑向站台，见到在站台上始发作业的王丽霞。母子抱头痛哭。
镜头五：王丽霞和丈夫办完离婚手续，丈夫打的匆忙而去，留下她一人拿着离婚证书在民政局门口发呆……
闪回完毕。王丽霞擦擦眼泪，用商量的语气劝儿子：“哲哲，别哭，妈妈也不想把你送到爸爸那儿。可是呀，妈妈下午要走车，姥姥在住院，你说妈妈该怎么办？”
儿子从王丽霞的怀里抬起头，很认真的样子：“妈妈，我有个好主意，我跟你一起走车。”
王丽霞苦笑了一下：“傻儿子，那可不行。那样妈妈就违反了纪律。”
儿子哲哲茫然的样子：“妈妈，那你说怎么办？”
王丽霞：“哲哲，你暂时到爸爸那儿去。妈妈走车一回来，马上就去接你，咋样？”
儿子哭丧着脸，勉强同意：“那好吧。妈妈你回来一定接我。”
王丽霞：“好乖乖，妈妈回来一定接你。”
母子二人一起收拾东西。王丽霞穿好铁路服，提上乘务包和饭盒。儿子哲哲背好书包。二人走出大门。
4.王丽霞前夫家，外，白天
王丽霞领着儿子一路交谈着来到前夫家门口。
王丽霞：“哲哲，一定听爸爸的话，啊？”
儿子哲哲：“知道了，妈妈。”
王丽霞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敲门……
5.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外，白天
王丽霞提着乘务包和饭盒一路匆忙地走进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
6.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内，白天
王丽霞站在母亲的病房前，看着病榻上母亲满身的管子、蜡黄的面孔和羸弱的身躯，思绪万千。她不知道该怎样走进这病房，该怎么面对母亲、弟弟和妹妹，一种内疚、负罪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
在母亲床边伺候母亲的妹妹发现王丽霞这身打扮，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姐，你没有请下假吗？”
王丽霞没有应答，径直走到母亲床边，放下乘务包和手中的饭盒，面向母亲：“妈，我给您做了稀饭。您喝点稀饭吧。”
王丽霞和妹妹两人把饭盒打开。弟弟把母亲的头部垫高。王丽霞端着碗，用勺子舀起一勺稀饭：“妈，喝点吧。”
王丽霞一连喂了母亲五勺稀饭。这时母亲摇摇头：“不喝了。丽霞，你该走了，妈不要紧。”
王丽霞放下碗筷，眼泪夺眶而出，她抓起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揉搓着：“妈……”
王丽霞妹妹气愤地说：“姐，我去给你请假。”说完，她起身往外走。
王丽霞严厉地命令道：“回来！你干什么？”
王丽霞妹妹：“姐，你们单位太没有人性！妈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走什么车！”
王丽霞母亲：“老二，别这样说你姐。你姐有难处，你姐这辈子不容易呀！”
王丽霞：“妈……”说完她双手抱住了母亲。
王丽霞母亲：“丽霞，哲哲呢？”
王丽霞：“放在了他爸那儿。”
王丽霞母亲：“放他那儿，你能放心吗？”
王丽霞无言以对。
7.客运段北京车队学习室，内，白天
早上八点半，T76/5次列车京三组学习，列车长王丽霞点名：“高玉洁，高玉洁，高玉洁来了没有？”
学习室内鸦雀无声，王丽霞看看手表：“已过了八点半，咱们不等了，现在开始学习。”
王丽霞拿起一份文件：“今天，咱们学习如何加强提速区段旅客列车的安全管理……”
学习会刚进行五分钟，列车员高玉洁走进学习室。只见她一脸浓妆，红头发，绿眉毛，蓝眼圈儿，白眼皮，脚穿一双高跟鞋。大家“哄”地一下笑起来。王丽霞把高玉洁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高玉洁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径直走到学习室的后排坐下。
王丽霞：“高玉洁，你站起来！”
高玉洁站起来。
王丽霞：“你看看手表，怎么到现在才来学习？”
高玉洁：“不就是迟到了五分钟嘛。”
王丽霞：“五分钟。五分钟是什么概念。铁路是半军事化企业，迟到一分钟也不行，你知道吗？你再看看你这身打扮，哪像个列车员，段和车队对你们新工培训了一个多月，你是怎么学习的？你第一次到车班报到时，我是怎么对你说的？从学习这一刻起，你就算正式接受乘务任务了，到客运段没几天，就这种精神状态，这怎么能走车。你现在马上回家，把这红头发洗掉，浓妆卸掉，高跟鞋换掉，然后再来上班。”
高玉洁很不服气，踢了一下脚下的长凳子，满脸怒气和委屈地离开了学习室。
8.客运段北京车队办公室，内，白天
高玉洁一脸不快地径直来到车队办公室。
车队办公室里，魏书记在办公。高玉洁来到书记身旁：“魏书记，我找你。”
车队魏书记：“你说，小高，有啥事儿？”
高玉洁：“魏书记，王车长说话太不尊重人格……”
9.客运段北京车队学习室，内，白天
京三组在继续学习。王丽霞在聚精会神地埋头念文件。这时，王丽霞前夫领着儿子站在学习室门口。王丽霞从文件中抬起头：“你来干什么？”
王丽霞前夫一言不发，撂下儿子就走。
儿子快步走到王丽霞身边：“妈妈。”
王丽霞把儿子揽在怀里。
王丽霞冲着前夫：“你站住！”
王丽霞前夫站住，扭转身，眼睛看着王丽霞：“有什么话快说。”
王丽霞：“你对孩子总应该负点责任吧。”
王丽霞前夫：“责任，这时候你还有脸给我谈责任，你现在才有时间给我说责任。你的责任不是全在车上么？”
王丽霞：“孩子总是我们俩的。”
王丽霞前夫：“我们？够啦！我后悔找了你这样的女人，下辈子我再也不会找客运段的女人做老婆。”
列车员甲：“你在胡说啥？”
王丽霞前夫的话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列车员乙：“你把话说清楚，客运段的女人怎么啦！”
列车员丙：“把他赶出去！”
列车员丁：“滚，快滚！”
王丽霞前夫见犯了众怒，非常狼狈地慌忙溜走了。
儿子哲哲拉着王丽霞的手：“妈妈，妈妈，你怎么啦？你说话呀。”
王丽霞像尊雕塑，望着丈夫远去的身影，呆愣愣地一言不发。
大家围拢到王丽霞身边，纷纷关切地问：“王车长，王车长……”
10.大街上，外，白天
王丽霞母子在大街上手拉着手走着。
王丽霞：“儿子，妈妈问你，咱们楼下闫阿姨好不好？”
儿子哲哲：“好。”
王丽霞：“要不，把你送到你闫阿姨家？”
儿子哲哲一言不发。
王丽霞：“闫阿姨家呀有个小妹妹。你们一起上学一块儿回家玩儿，怎么样？”
儿子哲哲犹豫了好一阵子：“那好吧，那妈妈你回来一定接我。”
王丽霞：“好，这才是妈妈的好乖乖，妈妈一回来就接你。儿子，快走。”
11.闫阿姨家，外，白天
王丽霞领着儿子来到自家楼下邻居闫阿姨家，把儿子暂时寄宿在闫阿姨家。王丽霞、闫阿姨在闫家门口交接哲哲。
12.车辆库内T76次列车，内，白天
T76次列车京三组正在库内进行列车整备作业。在5号卧铺车，列车员高玉洁和对象正满头大汗地叠被子。列车长王丽霞、张涛巡视检查到高玉洁车厢。两人见高玉洁车厢卧具摆放、备品定位均不符合标准，都皱起了眉头。王丽霞看看手表，已是下午三点，离T76次列车开车还有4个多小时。
王丽霞：“高玉洁。”
高玉洁和对象只顾叠被子，没有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