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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程泰之《意總》

明總上

世之尊老氏者,曰聖智仁義,治之有具者,皆不出乎下形而器者耳。老氏也者,據道本而淮器原,則是五三六經,皆當受其覆冒也。及其有疑於老,則又異矣。曰天下所恃以治者,仁義禮樂刑政,如農人之未耜、工師之斧斤也,無是器則無是用。使聖智仁義而可去也,則是徒手無操而望天下自治,古今必無之理也。此二議者,皆自主其見,而不能參言道器之本末者也。若使道不藉器,則老氏所主當專於無矣。然而兵刑稅貨、舟車械用,凡道之品器者悉將資以為治,則是未嘗或能遺有也。不能遺有,則是聖智仁義故在也;安得而云空不適用也?若曰道之上乎形器者,必待老語與之開明,則夫闡太極以立乾坤,造書契以生禮法,開闢以來未有能先《易》而言者矣。道若器固皆在《易》,而何所待於晚出之老氏也?則夫尊老氏而謂上乎五三六經、疑老氏而謂其空虛無用,皆不得為知老氏者也。乃若老氏之高致,則有在矣。知道之奧而談無,曲盡其妙,運器以道,而在有不局於有,凡六經主於紀迹而不暇究言者,此書實皆竭告也。則《論》、《孟》之所務明者,於此乎加詳矣。是故其書得與六經並行也。

明總下

或曰:聖賢談道本以明世也。苟如若言,則是有懷不盡也。曰:是有兩說也。其人未可與言而與之言,則徒言也。吾意欲致而言不能既,則又能姑發其端而已也。且如人心道心之合,固有中矣。而精一之理非堯則不能以授,非舜則不能以受也。是豈容人人得預也?一貫之道,惟曾子能出一唯,而子貢不能也。四時之行,百物之生,子貢雖得聞之,而亦不能有復也。至其性與天道,隱於文章之中,則雖子貢初年亦遂不得預聞矣。凡此之類,是皆六經《論》、《孟》不嘗究極者也。若夫老氏寫其超絕之見,以期萬世而一遇大聖焉,則所期者遠,故不待親見可受之人,而後始以其語授之也。是故天地所始,造化所起,道德所底,皆窮根極以暢達之,立等級以次比之,故儒之探妙資詳者,非是則無即也。課其功用,豈獨不戾於儒哉?是直儒倫之大助矣。若能平心以觀,識其矯,而要其歸,則三聖易蘊,固已披展言下,自《詩》《書》以往,其襟要益當總是矣。

有無

以形而言有無,則自未為天地以上,皆可名以無。既為天地矣,不以人物事為器具,則皆當名以有也。此以其形而命有無者也。世人聞老、氏貴無,而疑其表裹之皆無形體也,則固不適於用矣。豈知老氏之謂有無也者,道器交相輸載,而不可泛以形求也哉?且夫混成也,玄也,又玄也,其探至於不可見聞,搏執則其為無也,極矣。而天若地方且由之以生,則此之一無豈不槃函萬有也哉?及其出而為有也,天地之產,是為人物,而人物皆蘊元氣也。大道之派是為德仁義禮,而德仁義禮皆函大道也。則凡云萬有者,又皆分載混成之一無也。於此致察,而後始見有無之本末也。是故《易》之肇言大道也,亦慮夫世人不知本末之相須矣。於是合道器以為一初,而隨所形見以名其出也,故其形見而上者則名之曰道,形見而下者則名之曰器。上下云者,猶曰一物之內有升而在上、降而在下者,且非可析升降以為兩體也。火之在薪也,其上騰而虛者為焰,下著而實者為炭。焰炭也者,正從一火而分升沉焉。若曰上騰而焰者為火,其著下而炭者不得為火,則人人知其謬誤也。此於道器上下之喻,最其切近而易見者也。老子祖《易》以言道,而皆變其稱謂,故道器之名,轉為有無;而上下之名,變為妙徼。此特欲自立己,則以示無所師承焉耳。其理則無彼此之異也。妙徼云者,亦並上下之語,而借一物之表之裏,以分諭器道焉耳也。凡物之已有體質者,與夫事為之已有迹狀者,無間乎泰山之與秋毫,範圍之與灑掃,上必有下,裏必有表,則是道器未嘗相離也。然則老氏之貴無也,以其在本而該也,非樂其空虛也。及其賤有也,亦惡其處有而拘焉耳矣。不曰一涉有具,而遂不為道用也。

有中之無上

即形而分有無,則凡在道者為無,在器者為有。其別尚易以見也。及夫道已為器,則有體有質矣。體質具而真無不可復見矣。今謂老氏而能主無運有也,則夫體質之中於何取無也?曰有中固自載無。而此之無也,最其難言也。顧夫事事物物之中,其虛實悉常對立。則夫人而可與知也。實者,即其體質也;虛者,即其不著體質而能御此之實者也。故夫實中之虛,即有中之無也。老子蓋嘗明表此理以示人矣。其要語曰: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夫車之所以可運者,以其輻轂之備也,則輻轂之在車也,正其有焉而實者也。至於發軵輾地,乃在輻轂,體質皆無之外,則其用不屬乎有而遂屬乎無矣。是理也,即有能載無,而無能運用,最其可證者也。故老氏遂以此理傳之人事,而用以發明其教也。其曰有之以為利者,猶曰營而致之以足其具也。無之以為用者,猶曰殺而損之以致其用也。其具已足而無以運之,則其車亦不能以自行,故輻轂者車之得有也。而車所從運,則非車之所有也。非車所有,則宜乎其命以為無也。此老氏求以無之而始為已用者也,是為老氏超有用無之則也。故雖道之形見乎器者,每下愈實如兵如刑者,則亦不屑與明也。是故恬淡慈哀,兵之則也;恤賴民生,待其自重而畏死,然後取不俊者以致戮示戒,是其用刑之則也。夫恬淡慈哀,豈其干戈殺伐之所有歟?而夫無狹其居、無厭其生者,亦非刀鋸斬刈之具所嘗與謀也。老氏乃取二義以冠兵刑之上,則其主無運用之理,昭乎其可明者也。究其極致,是且出兵言兵、超刑言刑、使兵刑反為我用,而我常不為兵刑所束,是然後得為老氏所貴之無,而非世人指為無用之無也。

有中之無下

是理也,豈惟老氏言之,孔孟亦嘗言之矣。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曰:仁者無敵。夫兩造交攻,乃始為訟;兩軍相加,乃始為敵。有訟有敵,而後兵刑生焉。顧欲即其所從生者,期以虛而無之,則凡世之所尚,謂夫片言可以折獄。而約戰期於必克者,借使曲盡能事,亦非體道者之所尚也。何者,不能超出其表,而局束於其內故也。運甓者,其身必在甓外;而刺舟挽舟,其操縱所施悉不在舳艫之內,是故用力少而見功多也。是亦老氏資有於輻轂,而遽欲損而無之之義也。雖然,此特即孔老之言兵刑,而參配其有無為則如此而已耳。孔老又嘗即器物而言,運有之無,其理尤為曉白也。孔之言禮樂也,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甚言器物之不足以盡禮樂也。禮之有敬也,非玉非帛,而玉帛不得此敬,則不能成其為禮也。樂之有和也,非鍾非鼓,而鐘鼓不得此和,亦不能成其為樂也。則皆實必資虛之謂也。以較老語,則鐘鼓玉帛者,車之輻轂也,禮樂之用,故皆資器物以自見。而器物之不能自成禮樂,正與越出輻轂之外,乃能使車之功用效乎運載者,同為一理也。且夫老氏推無為之妙,達諸治國,而自詭結繩之可復也。則宜其翻變禮法,而別為一撫矣。然嘗詳求其以,則凡舟輿兵甲什百之器,儼然五帝三王之具也。而敢自負,以上乎六經者,蓋曰吾道有高乎形器者焉。吾將矯文以樸,鎮天下以無事,待其安俗樂業,重死而不遠徙,則凡此有具之屬,雖可以為用,而遂可以付諸不用也。比其用無之理,全與儒應。特其立教不同,故著語互分彼此耳。若使老氏始循《大易》本語,仍用《大易》故名一而正為之言曰:吾其尊道而卑器也,吾其運道以役物也。則人將不復疑議矣。惟其變道器以為有無,而人不知夫無中悉嘗蘊有也。故貴無之語,遂幾於徒手坐視,而冀其事之自成焉耳,則安得不相疑議也?大昌既發此理矣,聞者或不以為然。試於讀老之際,以道易無,以無想道,則無之可貴,其理自明,其疑自釋矣。

用無

老氏之即有用無者,其別有三,而皆不出乎集虛以化實也。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滌除玄覽、寡少私欲,則求以去夫害虛者也。沖其盈而不極,閟其神而不示,辭其成而不居,則求以體此之虛者也。至其操虛實之柄,以制有無之則,則於剛柔之用最為該貫而明著也。蓋剛之為道,欲達而直達,無所回隱,則其象實而塞也。柔之為道,待唱而應,順而不争,其中實行斷制而廉稜不露於外,則其象虛而通也。故通者可以運塞,而柔者常能勝剛也。凡其知雄守雌、欲奪而乎,欲先人以其身後之,則皆惡剛之塞,而體柔以行其虛者也。亦其求以反物而終致大順者也。及其通且虛者為之而成,則行焉而無轍邇,無為而無不為者,是其效也。方其運實主虛,人皆不可得見,及其效成於虛,而後始驚其神,則易之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又其則也。故自言其總則曰:弱者道之用。隨言其所從用弱則又曰: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也。

用無成敗

貴無之道,古今固有寶而用之者矣。而或以之成,或以之敗。太王去邠,與徐偃王不忍驅民以戰,是一類也。漢元優柔,與文帝元默亦一類也。而其成敗大相乖戾,故後世執迹以譏其不成者,而曰結繩不足以救亂秦,舞干不足以解平城也,則并與老語而懠諸無用,顧不知罪其施置之失當,則豈其知言也哉?列子設為向、國二氏致富之說而明夫同意向,而異成敗者,則曰向氏喻國氏致富之言,而不喻其致富之道,則遂反為身殃也。其意正以況此也。八十一章固皆本柔為用矣,而其所從用之,則濟寬者有制,紏弛者有猛,暗行乎其間也。是故迷民之舍正而入奇也,則方廉直光實嘗交出而行制御也,豈其有柔無剛也歟?民皆賴生而畏死矣,猶有敢於為奇者,且將執而殺之,則威當克愛者斷斷乎其無貨也。又如自夸其器之利,而主其勝之可必者,歙弱廢奪姑其蓋之以柔耳。非專於柔也。故凡世之慕清虛而隳事功者,皆其守雌而未嘗知雄者也。則凡無古聖人之德以求為結繩舞干之事者,無往而不及於敗也。

道等

《易》分有無則道器兩語而已,而《老》之有無等級則甚多也。自無以上,有玄有又玄,乃為眾妙之門,而常無者,特可循以觀妙而已。若夫總眾妙而出之,則必屬乎又玄也。自玄以及又玄,即上乎道而為自然者是矣。自然云者,莫之為而為,其在天下自賓自化、自正自富,而不知帝力何有者,是其效也。故老氏而敢鄙薄聖智者,主此地以駕其高也,由道將為德,以後能常其有,而不自入於有者,一也、象也、樸也,之三名者,是其總也。自此而出為天地,造化為仁義禮智信,則皆德矣。而五常之中,每一德者又自分上下也。上德之品既極乎上,而又有深於此之上德者焉,則又加玄以冠其上而曰玄德也。牝之玄牝,同之玄同,覽之玄覽,亦其類也,則名雖在德,而其實已入乎道矣。其詳如此,故言六經《論》《孟》者,車來資焉,信非苟為虛尊也。試舉孔孟談仁之一端,以與老語對明,則知儒語雖有分際,而其所立等級,未及如老氏之察也。蓋孩童之愛其親,與並井而救赤子,固皆可名以仁矣。而九合一正者,乃反未得確名為仁也。此在孔孟雖有分際,而亦未暇明立等則也。至於博施濟眾,推之可極於聖,而子貢尚疑其未能充盡仁理也,為其等級差少而未達者,不能確定其則故也。故六經孔孟必資老氏者,其槩皆類此也。此非抗老而抑儒也,老語主無,故能於道等加詳也。若易地而觀,則儒語之詳於涉世者,至老氏而又疏略之甚也。蓋所主異向,則所言隨以詳略,其勢使然,非有彼此之異也。若夫老氏之無,其當資藉六經之有者,則又人人知之,不論可也。

道序

下學而上達,踐迹而後可以入室也。有初有終,確乎其序之有定也。世人待老氏太高,曰道之涉器者,老氏不談也。故凡其言之方及學益者,則皆引而致諸損己及無之後,故書指所及遂為表裏,皆無之無,而不能為無中函有之無也。儒老言道,皆以道之及化為聖賢機要,然究其化之所由致,則皆有有可損乃能化有及無也。即此理而推之,灼其可以見道矣。損之始乎學益也,如炊秫傅蘗以為酒醴也。及其及成,則秫蘗變而甘滋。見是固化有及無之象矣。然而古今嘗有不用秫蘗而徒水可以自變者乎?若淺秫稻之為室塞而遽求五齊於徒水,則猶未致學益而躐從損始,是為不用秫蘗而能憑空出化也。益之未致中不充實,則用何為地以受此損也。諸如此類,大昌皆隨淺深而別言之。世必有議其淺者矣。而其敢於自信者參會六經孔老,而見其無不契合也。正使老氏復起,此言亦當不易矣。

天人

凡古。有無,不過兩塗。大道所居,則杳冥昏默,是為無矣。自無而有,自有而化,仍復於無,則其有無之一也。道學益損也者,始乎有而終乎無,則又有無之一也。前之有無,則託諸陰陽生殺,既已為物,物又復歸其根者,是在天之有無也。及其著諸仁義禮而為德,德之玄者復合乎道,則在人之有無也。二者同出一本而其形見之地,則不容槩同,故老氏之語亦有不分天人而於天人之有無混而言之者,知其本一而不必以彼此為間也。

明矯

老氏之絕棄聖智仁義,深知其以者曰:此特矯耳,非其本心也。而古今率多咎之,為其迹與經戾也,然而聽言之道,以其事觀之,則實理著見,不可誣矣。《易》十三卦之尚象制器,有曰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也者。是黃帝堯舜皆嘗相為創承也。然則聖智也者,黃帝亦居其一矣。老氏援黃帝以主其教,而凡古之聖智槩取而譏之,則夫黃帝也者,亦在棄絕之數矣。豈有同是一人,其道可師而其法乃可棄絕也耶?以老氏之事言參而求之,則其嬌而非實也,亦昭昭矣。至莊子推大其教,又從而廣之,曰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也。此語尤其累老教,而致譏誚者也。然而其中有理焉,又可以自用其說而自明其矯矣。結繩之制,老莊二子皆相與力主,以為己教之嘗效乎古者也。然而結繩也者,何自而有也,得非人我不相保信而未免假物以防詐偽也歟?使其淳樸全在而無姦欺,則亦何所事乎結繩也?推此意以求之,是殆欲造書契而智未之及者耳。夫惟淳古無法之世,尚不免資信於結繩,而謂人偽已極,法所不能誰何者,乃欲盡去其具,而冀其争心之無也。其勢非使老聃為君,而尹庚列莊與之為民,則决無可措之理也。故莊子自傷其矯已甚,而又於篇終自為之明曰:周之辭荒唐而說謬悠也。所恃以無負於道者,終能反諸宗本而調適上遂,至此乃為情實之語也。世人槩指老教以為虛無者,皆循其荒謬致矯之初,而不知求諸調適上遂之後也。孔孟之生,略與老莊相先後,凡其放言無忌憚者,孔若孟必次第見之,而無一語與之對辨,知其異者,無害於同也。不然,則楊墨仁義其差於六經不能以寸,而孟子究推其弊,以為且將入於異類,而獨於二子棄絕之論若未嘗聞耳者,殆皆究其宿,而不責其初也哉。

孔老

《易》理之散在六十四卦者,至《繫辭》而後會集于總也。今通考老氏一書,凡其說理率不能外乎《擊辭》而別立一撫也。揣切其情,大似資根株於《易》而摭枝葉於上下《繫》也。列莊二子共尊其師,乃曰孔氏嘗即老氏而北面焉,載詳其意,是殆疑人之有議乎此,而故為夸高,以行掩蓋耳。至唐而後,韓愈氏出焉,嘗忿其語而著諸《原道》,以咎誚夫儒徒之不能致辨也。是固不失其為衛道矣。如大昌所見,則不然。使其有合於道,則道無二致,安得而不相襲也?既不嫌於承襲,則亦何間於彼乎我也?故孔之於老,師與不師,不足較也。孔氏嘗曰:晋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其義一也。其事則齊威、晋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苟孔氏而嘗師老,則雖親聞二子之語,亦必無性也。使老氏反來取法,而能以吾法翼吾道,則其徒偏敬己師,過為推尊,亦何害其為吾黨也?故師與不師,其語可以付之不辨,而有不容不辨者也。孔氏受萬世尊信以為道德本祖者,以其集聖智大成,縱心所之,亦不踰矩也。今其設老語以形孔子,而曰驕矜睢吁,屏除未盡,則是有時乎,而或遂踰矩也,則安足以訓式無窮之來世也?是於事害而體妨也。大昌為此之故,遂究其語而窮其已久,久而後有見,乃知二書凡語道序,率皆借孔顏所造以為淺探之喻,則夫三子之尊孔氏也,其已至矣。而其夸語皆非真確也。蓋列氏設為顏氏之坐忘也,以較孔子則其所得當在耳順之地,而在老教則為益己及損者也。莊子設孔顏相語而曰:回,吾與汝交一臂而失之。則是能損而未能及無也。又嘗設顏子自道而曰:夫子不言而民趨,無器而民滔乎前。回不可及也。夫子奔逸絕塵,而回不能追也。則損之又損,而及乎無為無不為者,惟孔氏而後足以當之。此其等級,蓋可考甚明也。豈有盛德外著,既已不言而信,無益可損乃有睢盱驕夸之可議哉?則其書之於孔氏,或抑之而又揚之。率嘗兩致而示意焉,所期乎聞一者之反三也。故二子交詆孔氏,而能無違於道者,凡皆此類也。

本易

老語皆《易》出也,而獨變其名稱,以示無所師承而求別成一家焉耳。無名,天地之始,即太極能生天地,而未肯為物者也。常無常有、可觀妙徼,則又道器之形而上下者也。一生一不二生三、三生萬物,即天地之與綑縕為三,而萬物以之化生者也。作復之相更其出於谷神橐籥者,即消息盈虛遞為屈信者也。不敢為天下先,即羣龍無首者也。襲明襲常,是顯仁而藏用者也。此其大致然也,其播而散小者,不勝言也。若夫絕棄聖智仁義,而黃帝仍在所師,則聖智何嘗棄絕也?功用莫非剛柔,即剛柔之所疑,安得不為仁義也?是仁義日常為用,不須臾而離也。用此理而通之,則五經《論》《孟》之在老語者,名變而實不變,觸事皆是也。

道德經

書之分卷以為上下,而總其名曰道德經者,王弼所傳也。大昌意此之總名所從來者古也。凡今本分標道經德經者,則恐後人為之,蓋上卷亦自言治、言兵,下卷方且論一論道,論無論柔,自足以見道德之不可分二也。

分章名章

八十一章,每章各摭首語以標次先後,此則或出於後人矣。而其五千言者之嘗為八十一指,則必出於老氏也。夫其每章著語有曰故者、曰故者、曰是以者,率皆求以通貫上下脉絡,使語省而意全也。夫其每章之語既有更端,而一章之中指意又相聯屬,理以明也。而釋其義者乃遂句為一義,使此句不可通之他句,章為一說,使此章不可致諸他章,則老意法不其然也。若夫標章之名,自王弼已下,凡所名章與今傳本皆同,而河上公遠出漢初,所名獨異。若老氏親嘗定著,則必無如許異同也。

類例

老氏書指,固其至虛而難搏執矣。然大昌嘗熟復前後,則皆有類有例,交相來發也。此章之語啟其端而不竟,則後章必有別語以終之。故大昌之立訓,皆明其彙,會其散而宿之於一,始知老氏雖主於談無,而其部分乃如《周官》六典有凡最,巨細偏全,遞相灌注,條條可以審覆也。則豈同子虛非有之假設也哉?謂老語為中空者,試於此而思之。

離隱

老氏以高世之見,能測道奧,固嘗罄其有以言之,而亦小使意盡言下也,於是有離隱之體焉。何謂離?曰本一義也,而散其語於數章,不一章究極也。何謂隱?曰言其然不言其所以然,期夫人之深未而自得,故其話言所著,如連山斷壑,離離乎相絕而相貫也。說者不悟,遂至於章分句裂,而其理散漫不全矣。孔子曰: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正離隱之謂也。故大昌於反隅者,不敢不力,所期不入於破碎而已也。世之訓老者,率多務出傑辭奧說,濟其深而晦之,及其甚也,有如廋辭隱語。又如後世釋氏之談禪,讀者至不可曉。大昌亦不能究極其當否也,獨聞古語借繪事以譏世習,而曰畫工喜為鬼神,憚為狗馬也。以狗馬之工拙可較,而鬼神冥寞難辨也。大昌惟此,故凡有此訓,率皆明白其辭,而證以人事,達諸成敗,其說誠當則固善矣。若其末也,或能以道釐正,則亦志道者之本願也。若欲借晦為深,自匿於不可致詰,則曷如勿為也哉。

列莊

古無訓傳,苟其欲述前作,則別為一書以明之,故列氏莊氏二書,正為五千言者立為義疏也。老氏之語簡嚴而不舒放,離隱而難遽解。此二子者,則皆敷繹而會輯之。蓋有敷繹太過,而言涉於誕者矣。而其合散明斷,則若道若器,悉有歸宿也。以二子之所釋,而槃他人之所釋,則夫喜為鬼神,而不嘗真識鬼神者多矣。

大旨序跋

《易》言天玄,又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蓋玄者天之正色,神者陰陽不測之謂。老子以徽妙為玄,玄之又玄豈非眾妙之所從出乎。蘇子瞻作《眾妙堂記》,始因睹灑水薙草者,手若風雨,步中規矩,而歎其妙,繼又以蜩之蛻、雞之伏,而形容道之真妙。彼庖郢之技,得於習而非徑造也。孔子以魯昭公之世適周,老子曰:子亦得道乎?使道可以獻人,則人莫不獻其君矣;道可傳人,則人莫不傳其子孫矣。然而不可者,中無主則道不可得也。聘為周藏室史,有子曰宗,仕魏為將。數世之後孫之雲仍曰解,仕漢為膠西王太傅。老子非不仕也,非無子孫也,玄妙之教既不獻之於君,又不傳之於子孫,豈非周衰,大道將隱,著書垂世,惟關令聞之,中無主者皆不可得而聞歟?漢文帝在位二十三年,躬修玄默,專務以德化民,可謂兼眾妙而得之矣。河上公示其神變,坐躍騰空,止於玄虛,以是為玄,豈老子之所謂玄乎?《史記》與《漢書》皆不錄,良有以也。常德路玄妙觀提點劉月屋,類集《道德經》解,錢梓以為教門傳遠之光,蓋有志於思玄者也。故歷叙所聞以告之,俾證諸名世之君子。

元貞丙申孟冬既望以齋居士巴川陽恪書于辰陽擬盤寓隱。

昔吾老子流傳《道德經》于世,玄理幽深,非特啟教度人而已。累代明君鴻儒莫不箋註,研窮其妙,亘古今傳之無窮,凡道家者流誦其正經,猶恐未明其旨,非參合諸家之註,豈能深造玄微哉?惟永抑嘗探其祕蘊,莫盡其要,每專心致志蒐羅百家之註,究諸妙義,欲編為《集義》,而與同志者共,今得石潭丁編修以其家藏名賢之註,與惟永所藏之書合而為一,乃總八十一章為三十一卷。第繡梓之費浩大,非獨力所能為,遂與徒弟趙以莊、劉以鑒持疏徧往各路,叩諸仕宦君子及知音黃冠捐金,共成其美。今經一十餘年,凡寢食之間未嘗忘焉。經之營之,今已告成,每自披閱玩味,允謂精妙、玄之又玄者也。若帝王公侯遵之,則國治天下平;卿大夫守之,則忠君孝親,士庶人佩之,則復歸於淳樸;吾道體之,則超凡入聖,曰道曰德,先天地不見其始,後天地不見其終。其此經之謂乎?凡我同志受持者,幸毋忽。

大德三年歲次己亥上元日晚褐劉惟永謹跋。

《老子》一書,無非欲法天,正以天法道、道法自然。其曰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大同小異,凡四言之。第二第+第三十四第五十一此老子心聲之發也。蓋天不辭作成萬物,然而生而不有,盈天地間皆生意,何嘗自有其功?為而不恃,盈天地間皆所為,何嘗自侍其能?功無不成,成而不居,此天道也。曰不爭,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曰清靜為天下正。無非法天,故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此其無為之效驗也。欲釋老子之書者,舍法天、舍自然、舍清靜無為,未見有可措辭,故愚欲專以此而釋《老子》,或謂得其意。一日,玄妙提點劉月屋將石潭所作《老子解》示余,欲余復下注腳。余曰:吾穎祖已於是書用其力矣,坡祖嘗稱之,使戰國有此書則無商鞅韓非,使漢初有此書,則佛老不為二。程泰之亦服其善。余安能復出高見卓識,求以過吾穎祖哉?月屋曰:義理無窮,曷於是書探討則將見如水之源源而來?余却之不能,眼勉求之,積日書成,謂其備全秩可也,謂其能繼穎祖之後塵則不可。謹叔于此,庶使觀者得吾意而不罪其僣。

戊戌重陽日前進士敬靜蘇起翁跋。

《道德經》五千言,註釋百餘家,真知太上之心者誰歟?歲在至元壬午,道厄於時,經燼於火,惟五千言歸然。魯靈光之獨存,豈非天耶?黃冠之徒朝吟夕諷,間有未知句讀者,僕私切歎之,不避僣躐,為正其訛而析其義。時與石潭老師音問往來無虛月,因索及之,遂錄以寄老師,一見稱獎。辛卯,僕忝與歲貢以《易》《老》二書進呈,得闕古邵。丙申之夏,常武寓公趙君貫道來正學綱,袖示老師月屋二書,垂諭新刊《道德經集註》以俚說儕之諸說之後,復以化疏見委,僕為之驚愕,而繼之以媿且病也。僕已鋟梓,似難反汗。己亥夏,僕冒暑訪月屋,則所刊板工力尚欠三分之二,而石潭老已為古人矣。感慨之餘,僣以木鑽石盤、磨磚成鏡之事,課為古體,勉其硬著脊梁,成此一大公案。人之所欲,天必從之,是經之幸存者,天也。諸說之會于一,以傳不朽者,亦天也。人欲違天,得乎?愚故始終得以歸諸天。臨行,月屋索跋語,因以是說贅于卷末。

是歲之秋七月長沙喻清中跋。

《道德經》大包天地,細入毫芒,辭甚約而理甚博,玉囗金鑰豈造次所能抽啟哉?古今註詠紛如,非不各有所詣,往往得此遺彼,如八音異奏而不能至乎大成。月屋劉惟永取五千文為三十一卷,集註七十有八氏,奚翅萬億言,若仙若儒若釋,若隱若顯,以至鸞筆恍惚微妙之辭,亦所不棄,一繙閱間,如入寶藏,金貝珊瑚,象犀水銀,丹砂青芝,玉札錯落萬狀,富矣哉。所謂集大成者,非耶?噫,是經非關尹一見不作,尹之功大矣,劉之功當不在尹之下。雖然太上以無為為宗,誦是書者由七十有八家萬億言得五千言,由五千言得一言,由一言得無言焉,猶龍老仙得垂手乎太空,引而上之,曰孺子可教。

大德庚子八月既望,嗣天師大素凝神廣道真人張與材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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