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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托尼·里佐利看着她赤身裸体地走出浴室,心里想道:为什么希腊女人的屁股都这么大?

她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又搂住他低声说道:“我真高兴你选择了我,一见到你时我就想得到你。”

托尼·里佐利差一点笑出声来。这条母狗B级电影看多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亲爱的。”他说道。

他是在卡拉里大街邋遢的“纽约人”夜总会里搭上她的。她是那儿的歌手,是那种希腊人轻蔑地称为“叫个不停的狗”的女人。在那家夜总会工作的女孩子没一个有天分———至少在嗓音方面———但只要开个价,便可以带她们回家。这一位名叫海伦娜,颇有几分姿色,一双黑眼睛,一张性感的嘴,身材也很丰满。她24岁,按里佐利的口味略嫌老了些,但是在雅典他不认识任何女人,所以也就不能够挑三拣四的了。

……

里佐利欲望强烈,他终于感到满足的时候,海伦娜已是精疲力竭。她躺在他的身边,直到他睡熟了,接着她悄悄溜下床,穿好衣服。她感到很痛苦。里佐利还没有付钱给她。通常情况下,海伦娜会从他的钱包里直接拿钱,还要收取高额小费。但是某种直觉使她作出决定,不拿一分钱离开这。

一个小时之后,托尼·里佐利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坐起身来,仔细地辨认着手表指针。时间是凌晨4点。他朝四周看了看,海伦娜已经走了。

“是谁?”他叫道。

“我是你邻居。”那人生气地说,“有你的电话。”

里佐利伸手搓了搓额头。“我来了。”

他穿上睡袍,走到搭在椅背上的裤子旁边。他检查了一下钱包。钱一分不少。那个婊子不傻嘛。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票子,接着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他的邻居身着睡袍、拖着拖鞋站在走廊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跟我说过……”

里佐利把那张一百美元的票子递给他。“真抱歉,”他语带歉意,“时间不会长的。”

那人咽了口唾沫,火气也随之而消了。“没关系的。凌晨4点把人叫醒,事情一定很重要吧。”

里佐利走进对面的房间,拿起了话筒。“我是里佐利。”

一个声音说道:“您有麻烦了,里佐利先生。”

“你是谁?”

“斯皮罗斯·兰布罗要我打电话给您。”

“哦,”他突然警觉起来,“什么麻烦?”

“这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有关。”

“他怎么了?”

“他的一艘油船‘戴勒号’在马赛,停泊在朱利艾特港口的码头上。”

“那怎么了?”

“我们得到消息,德米里斯已命令这艘船转道来雅典。星期天上午靠港,下午就要起航。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计划随之离去。”

“什么?”

“他要跑了。”

“可是他跟我有……”

“兰布罗先生让我转告您,德米里斯准备躲到美国去,直到他找到摆脱你的办法为止。”

这个狗杂种!“我明白了。替我谢谢兰布罗先生。就说我非常感谢他。”

“他很乐意帮助您。”

里佐利放下了电话。

“一切都好吗,里佐利先生?”

“什么?哦,一切非常顺利。”确实一切都很顺利。

里佐利越是想这个电话,心里就越开心。他把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吓坏了,这样一来对付他就容易多了。星期天。他还有两天时间来制订计划。

里佐利知道自己必须加倍小心。他到哪儿都有人跟踪。该死的警察,里佐利轻蔑地想,一有机会,我就要干掉他们。

第二天一早,里佐利走到基菲西亚斯大街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雅典国立博物馆的电话。

从玻璃的反光中,里佐利看到一个人在假装看商店的橱窗,街对面还有一个人在同花贩子闲聊。这两个是跟踪他的监视小组的成员。祝你们走运,里佐利心里想。

“这是馆长办公室。您有什么事?”

“维克托,我是托尼。”

“出了什么事?”克伦茨斯的声音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没事。”里佐利安慰他说,“一切正常。维克托,你知道那个上面画着红色人物的漂亮花瓶吗?”

“你是说双耳细颈酒罐吧。”

“对。今天晚上我要拿到它。”

电话那头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今晚?我……我不知道,托尼。”克伦茨斯的声音在颤抖,“如果出了问题……”

“好了,朋友,别担心。我是在帮你的忙。要不,你就对萨尔·普赖西说你没钱,随他怎么办吧……”

“不,托尼,等一下。我……我……”他又停了一会儿,“好吧。”

“你肯定这下可以了,维克托?要是你不想干的话,直说好了,我便径直回美国去,在那儿我可没这种麻烦。你知道,我没必要承受这个负担。我可以……”

“不,不。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托尼。我真的很感激你。今天晚上没问题。”

“那好吧。博物馆关门的时候,你只要用一个赝品换出那个真酒罐就行了。”

“门卫要检查出门的所有包裹的。”

“那又怎么了?门卫是艺术品专家吗?”

“不是,当然不是。但是……”

“好了,维克托,你听我说。你去弄张购买一个仿制品的收据,同酒罐一起放到包里。你明白吗?”

“是的,我……我明白。我们在哪儿碰头?”

“我们不见面。你6点钟离开博物馆。门前停着一辆出租车。你带上包裹,叫驾驶员送你到布里塔格大饭店。然后让他等着。你把包裹留在车上,再到饭店的酒吧里喝杯酒。喝完之后再回家。”

“但是那包裹……”

“别担心。会有人照料它的。”

维克托·克伦茨斯浑身直冒汗。“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托尼。我从没偷过东西。我一生……”

“我知道,”里佐利安慰他说,“我也没干过这种事。别忘了,维克托,所有的风险都是我在承担,而我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

克伦茨斯的声音都变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托尼,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搓了搓手,“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吗?”

“很快就能拿到。”里佐利向他保证说,“一旦我们把它弄出来,你就不用再担心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了,里佐利高兴地想,永远也不用再担心了。

那天下午有两艘游船停靠在比雷埃夫斯港,因此博物馆里挤满了游客。平时,维克托·克伦茨斯喜欢仔细地研究他们,琢磨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中有美国人、英国人和其他十多个国家的人。但眼下克伦茨斯惊魂未定,根本没心思去琢磨他们。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展柜。那儿正在出售两个古董仿制品,四周围了一大群人,两位女营业员正忙着接待顾客。

也许它们会销售一空的,克伦茨斯充满希望地想,那我就不能完成里佐利的计划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切实际。还有几百件仿制品堆放在博物馆的地下室里呢。

托尼要他偷的那个酒罐是博物馆的一大宝物。它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15世纪。酒罐漆黑的底色上用红色画着神话中的许多人物。维克托上一次触摸它还是15年前。当时他崇敬地把它放在展柜里锁上。但现在我却要偷走它,克伦茨斯痛苦地想道,上帝饶恕我。

克伦茨斯精神恍惚地捱过了下午,一想到自己将要变成一个贼,他心里就十分害怕。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坐到书桌前,内心充满了绝望。我不能这么做,他想道,应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但是什么办法呢?他想不出任何办法去筹措那么一大笔款子。他似乎还能听见普赖西的声音。今晚你要把钱给我,不然我就让你去喂鱼。明白了吗?这人是个杀手。不,他没有别的选择。

6点差几分时,克伦茨斯走出了办公室。两个卖古董仿制品的女营业员正在锁展柜。

“请等一等!”克伦茨斯叫道,“我的一个朋友今天过生日。我想我该从博物馆给他带样东西。”他走到柜子跟前,装出一副仔细挑选的样子。那儿有花瓶、半胸像、圣杯、书籍和地图等东西。他一件件看过去,似乎是在斟酌要挑哪一件。最后,他指着仿制的红酒罐说:“我想他会喜欢这个的。”

“我相信他会喜欢的。”那名营业员说道。她把仿制酒罐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了克伦茨斯。

“请给我一张收据,好吗?”

“当然可以,克伦茨斯先生。您要我把它装进礼品袋吗?”

“不用,不用。”克伦茨斯迅速答道,“把它装进一只纸袋子里就行了。”

他看着她把酒罐装进了一只纸袋子,又把收据放了进去。“谢谢。”

“但愿您的朋友能喜欢它。”

“我相信他会喜欢的。”他双手颤抖地接过纸袋子,回到了办公室里。

他锁上门,接着把仿制酒罐从纸袋子里拿出来放到书桌上。还来得及,克伦茨斯想道,我还没有犯任何罪呢。他犹豫不决,心中万分痛苦。一连串令人恐怖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我可以逃到另一个国家,抛下我的妻子和孩子。要不,我可以自杀。我可以到警察局去,对他们说我受到了讹诈。但是真相大白时我就毁了。不,他别无选择。如果他不把钱付清,他知道普赖西会杀了他的。感谢上帝,他想,给了我一个朋友托尼。没有他,我就成死人了。

他看了看表。该动手了。克伦茨斯站起身来,两腿不住打颤。他站在那儿做着深呼吸,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的手心全被汗水濡湿了。在衬衣上擦了擦手后,他把仿制酒罐放回到纸袋里,朝门口走去。前门口有一名警卫,6点钟下班。博物馆关门之后,由另一名警卫巡逻,但是他要查看十多个房间。眼下他可能在博物馆的那一头呢。

克伦茨斯走出办公室,一下碰到了那名警卫。他心里有鬼,不禁吓了一跳。

“对不起,克伦茨斯先生。我不知道您还在这儿。”

“是的。我……我正准备走。”

“我知道。”警卫用赞赏的口吻说道,“我真羡慕您。”

假如他知道我要干什么,还会羡慕我?“真的吗?为什么呢?”

“您懂得很多有关这些漂亮古董的知识。我在这儿来回走动,眼睛看着它们。它们都是历史的片段,对吗?我对它们了解不多。也许哪一天您能给我解释解释。我真的……”

这该死的傻瓜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当然可以。找一天我跟你说说。我会很高兴这么做的。”克伦茨斯看到了房间另一头装着那个珍贵酒罐的展柜。他得摆脱这名警卫。

“嗯……地下室里的报警系统好像出了点毛病。你能去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知道这里有些古董的历史可以上溯到……”

“你能不能现在就去查看一下?我要知道一切都安然无恙后才能离开。”

“好的,克伦茨斯先生。我马上就回来。”

维克托·克伦茨斯站在那儿看着警卫穿过走廊朝地下室走去。一看不见他时,克伦茨斯便急忙走到装红酒罐的展柜跟前。他掏出一把钥匙,心里想:我真的要动手了,我要偷走它了。钥匙从他手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是一个信号吗?是上帝在对我说什么吗?他浑身汗如雨下。他弯腰拾起钥匙,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酒罐。它真是精美绝伦。它是祖先们在几千年以前精心制作而成的。警卫说得对,它便是一段历史,是一种不容置换的东西。

克伦茨斯的眼睛紧闭了一会儿,浑身不住地打颤。他环顾四周,确信没人看着时,便打开了展柜的锁,小心翼翼地拿出酒罐,又从纸袋里取出那件仿制品把它放在展柜里面。

克伦茨斯站在那儿仔细地看了看那件仿制品。它仿得天衣无缝。但是在他眼里,它还是件彻头彻尾的赝品。只有我和几位专家能看出来,克伦茨斯心里想。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出它们之间的差别。其他任何人也没必要去仔细研究、对比它们。克伦茨斯关上展柜,锁好锁,又把真酒罐同收据一起放到纸袋里去。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和脸。大功告成了。他看了看表———6点10分!他得赶快走。他朝门口走去,看到警卫走了过来。

“我看报警系统没有任何问题,克伦茨斯先生……”

“好的,”克伦茨斯说道,“小心点总没坏处。”

警卫笑了。“您说得对。现在就走?”

“是的。晚安。”

“晚安。”

还有一名警卫在前门口,他正准备离开,看到克伦茨斯手里的纸袋便露齿一笑。“我要检查一下那只口袋。这是您的规定。”

“当然啰。”克伦茨斯迅速答道。他把口袋递给了警卫。

警卫朝纸袋里看了一眼,拿出酒罐,又看到了那张收据。

“这是送朋友的礼物。”克伦茨斯解释道,“他是位工程师。”我为什么要说这个?他在乎这些?我得放自然一点。

“不错。”警卫把酒罐扔回到纸袋里,克伦茨斯心头一紧,真担心酒罐会被摔碎。

他把纸袋紧紧抱在胸前。“晚安。”

警卫替他打开了门。“晚安。”

克伦茨斯走了出来,夜晚的空气很凉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心头的厌恶感。他手里拿着价值几百万美元的东西,但他却没有想着它值多少钱。他想到的是他在背叛自己的祖国,偷走了他所热爱的希腊的一段历史,并要把它卖给厚颜无耻的外国人。

他朝台阶下看去。正像里佐利所保证的,一辆出租车正在博物馆前等着。克伦茨斯走了过去,上了车。“布里塔格大饭店。”

他瘫倒在座位上,觉得自己心灰意冷,精疲力竭,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是他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出租车在布里塔格大饭店门前停下来时,克伦茨斯对驾驶员说:“请在这儿等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后座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纸袋,然后下了车,快步走进饭店的休息室。进门后他转过身来看了看。一个男人进了出租车。不一会儿车子便开走了。

这样,一切都完了。今后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决不再干这种事了,克伦茨斯想,噩梦已经过去了。

星期天下午3点钟。托尼·里佐利从旅馆走了出来,朝着奥莫里亚广场走去。他穿着鲜艳的红格子夹克衫、绿裤子,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两名侦探正跟踪着他,其中一个说道:“他的那些衣服是在马戏团买的吧。”

在梅塔克萨大街,里佐利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侦探对着步话机说:“目标上了一辆出租车,朝西开去。”

一个声音回答道:“我们看到他了。我们正在跟踪。你们回旅馆去吧。”

“好的。”

一辆没有牌照的灰色轿车跟上了那辆出租车,并同它保持着一段距离。出租车向南驶过了蒙纳斯提拉奇。灰色轿车里坐在司机旁边的那名侦探拿起了手持式传声器。

“总部。这是四小队。目标在一辆出租车里,正沿着费罕林隆大街行驶……等一等。它刚刚在帕特大街右转弯。看上去他是要到普拉卡。到了那儿我们也许就跟不上他了。能不能安排一个人步行跟着他?”

“等一下,四小队。”几秒钟后,无线电步话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四小队,我们有人援助。如果他在普拉卡下车的话,他会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的。”

“好的。目标身穿一件红格子夹克衫、绿裤子,戴一顶红色贝雷帽。不难发现他。等一下,出租车停下来了。他在普拉卡下了车。”

“我们会传达这些信息的,会有人跟踪他的,你们的任务结束了。”

那个男人在普拉卡下车时,两名侦探正监视着他。

“他是在哪儿买到这身衣服的?”一名侦探大声问道。

他们紧跟在他的身后,穿梭在老城区拥挤的迷宫般的街道上。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个小时,看看酒店、酒吧、纪念品商店和小型艺术博物馆。他又走到安拉费奥提卡,在到处是剑、匕首、火枪、烧锅、烛台、油灯和双筒望远镜的跳蚤市场里闲逛。

“他到底要干什么?”

“看上去他只是下午出来散散步。看好。他往那儿走了。”

他们跟着他转到圣吉龙达街朝齐诺斯饭店走去。两名侦探站在远处看着他点完菜。

侦探们开始厌烦起来。“但愿他快点走。我想回家。我要打瞌睡了。”

“清醒点。如果我们让他跑了,尼科利诺会揍我们的。”

“我们怎么会让他跑了呢?他穿得太与众不同了,一眼就能看到。”

另一名侦察的眼睛正盯着他。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

“别在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快走!”

两名侦探急忙冲进饭店,来到那人的桌旁。

面对他们的是一张陌生人的脸。

尼科利诺巡官气得暴跳如雷。“我派了三队人马跟踪里佐利。你们怎么会让他跑了呢?”

“他耍了我们,巡官。第一队看见他上了出租车,然后……”

“他们没盯住那辆出租车?”

“不,先生。我们看到他下了车。或者至少我们以为是他。他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里佐利在出租车里另外藏了一个乘客,他们两个人换了衣服。我们跟错了人。”

“那么,里佐利坐着出租车跑了?”

“是的,先生。”

“你们记下车子的牌照了吗?”

“嗯,没有,先生。当时,这———这似乎并不重要。”

“你们抓到的那个人呢?”

“他是里佐利住的那个旅馆的服务员。里佐利跟他说在跟某人开个玩笑。他给了他一百美元。那人就知道这些。”

尼科利诺巡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没人知道里佐利现在在哪儿啰?”

“没有,先生,我想恐怕没有。”

希腊有七大港口:塞萨洛尼基,帕特雷,沃洛斯,伊古迈尼察,卡瓦拉,伊拉克利翁和比雷埃夫斯。

比雷埃夫斯位于雅典市中心西南七英里处,它不仅是希腊的大港,也是欧洲的最大港口之一。港区有四个港湾,三个用来停靠游船和远洋船只,第四个赫拉克莱斯,专门留给舱口打开后直对码头的货轮停靠。

“戴勒号”在赫拉克莱斯抛了锚。这是艘大油轮,它静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港区,就像一只庞大的巨兽准备一跃而起。

托尼·里佐利由四个男人陪着,驱车来到码头。他抬头看了看那艘大油轮,心想:就是它了。我们去看看德米里斯朋友在不在船上。

他转向跟他一起来的人。“我要你们两个人待在这儿,另外两个跟我来。别让任何人下船。”

“好的。”

里佐利和另外两个人上了跳板。他们走到顶头时,一名水手迎了上来。“您有什么事?”

“我们到这儿来看看德米里斯先生。”

“德米里斯先生在他自己的舱房里。他在等您吗?”

这么说那消息是对的。里佐利笑了。“是的,他在等我们。这船什么时候开?”

“半夜开。我带您去吧。”

“谢谢。”

他们跟着那名水手沿着甲板来到一个通向船舱的梯子面前。三个人跟着他下了梯子,顺着一条狭窄的过道走过去,一路上经过了好几间舱房。

他们来到了最后一间舱房,那名水手敲了敲门。里佐利把他推到一边。“我们自己来通报。”他冲开门走了进去。

舱房比里佐利想象的还要大。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躺椅、一张书桌和两把安乐椅。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正坐在书桌后面。

当德米里斯抬起头看见里佐利时,他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你来干什么?”他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我的朋友和我决定来看看你,祝你一路顺风,科斯塔。”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说……我没请你来呀。”

“我想你是没请。”里佐利说道,他转向那名水手,“谢谢你,朋友。”

那名水手走开了。

里佐利又转过身来面对德米里斯。“你是不是不同合伙人道个别就去旅行?”

德米里斯急忙说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我只是来船上查看一下东西的。这船明天早上要起航。”他的手指在发抖。

里佐利走近他,说话的声音也变轻了。“亲爱的科斯塔,你犯了个大错误。逃跑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无处可藏。你跟我还有笔生意,没忘吧?你知道做生意赖账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他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德米里斯咽了口唾沫。“我……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里佐利转向他的人。“到外面等着。”

他们走后,里佐利坐到一张安乐椅里。“我对你很失望,科斯塔。”

“我不能这么干,”德米里斯说,“我可以给你钱———钱多得比你梦想的还要多。”

“作为什么事情的报酬呢?”

“只要你下船,不再打搅我。”德米里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了绝望,“你不能这样对我!政府会没收我的船队的。那我就完蛋了。求求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的。”

托尼·里佐利笑了。“我什么也不缺了。你有多少油船?20艘?30艘?我们会让它们闲不下来的,你和我。你只要多停一两个港口就行了。”

“你……你不知道你在对我干些什么。”

“我觉得你在耍弄这个鬼把戏之前就该想到这些了。”托尼·里佐利站起身来,“你得跟船长谈谈,告诉他要多停一站,在佛罗里达海岸停靠一下。”

德米里斯犹豫不决。“好吧。你们明天早晨来时……”

里佐利笑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游戏结束了。你准备半夜就溜掉,好,我也跟你一起溜。我们把一些海洛因带到船上来了,科斯塔。为了给我们的生意增添点乐趣,我们还从国立博物馆带来了一件宝物。你要替我把它偷运到美国。这是对你欺骗我的惩罚。”

德米里斯的眼睛里一副迷茫的神色。“我能不能做其他事情来……?”

里佐利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我向你保证,跟我合伙你会觉得趣味无穷的。”

里佐利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行了,我们把东西装上船吧。”

“你让我们放哪儿呢?”

一条船上可以有无数藏匿之处,但是里佐利觉得没必要自作聪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船队是不会受到怀疑的。

“放在装土豆的口袋里,”他说道,“在口袋上标明记号,放在厨房后面。把酒罐拿到这儿来。德米里斯先生要亲自看管它。”里佐利转向德米里斯,眼睛里充满了藐视的神情,“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德米里斯欲言又止。

“好吧,伙计们,”里佐利说,“动手干吧。”

里佐利坐回到椅子里。“这个舱房真不赖呀。我还是让你享用它吧,科斯塔。我和我的人自己去找住处。”

“谢谢你,”德米里斯痛苦地说,“谢谢你。”

午夜时分,这艘大油轮在两艘拖船的指引下驶离了码头。海洛因已藏在了船上,酒罐也拿到了德米里斯的舱房里。

托尼·里佐利把他的一个人叫到一旁。“我要你到无线电收发室去一趟,把所有的线路都切断。我不想让德米里斯通风报信。”

“明白了,托尼。”

康斯坦丁已被击垮了,但里佐利并没有麻痹大意。

起航之后,里佐利一直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因为正在进行的一切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个世界上最富有、最有势力的人,成了他的合伙人。去他妈的合伙人,里佐利想,这个小子还不是任我摆布?他那该死的船队都是我的。他们送来多少货我就能运多少。让其他人费尽心机去琢磨怎么把货运进美国吧。我成功了。还有博物馆里所有的宝物。那又是一个真正的金矿!多希望这一切都能属于我呀。其他人不清楚这一点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托尼·里佐利睡着了。他梦见了一支金船队,梦见了宫殿和妙龄应召女郎。

里佐利早晨醒来后,便和他的人到餐厅吃早饭。五六个船员已经在那儿了。一名服务员来到桌前。“早上好。”

“德米里斯先生在哪儿?”里佐利问道,“他没吃早饭吗?”

“他待在自己的舱房里,里佐利先生。他指示我们要让您和您的朋友尽情享用。”

“真太谢谢他了,”里佐利笑着说道,“我要点橘子汁,还有熏猪肉和鸡蛋。伙计们,你们呢?”

“你要的不错,就按你说的吧。”

他们点好菜后,里佐利说道:“我要求你们头脑不要太热。不许胡来。行为举止要得体,要有礼貌。别忘了我们是德米里斯的客人。”

那天,德米里斯没出来吃午饭,也没出来吃晚饭。

里佐利到舱房去找他谈话。

德米里斯正在舱房里木然地望着窗外。他面色灰白,脸都扭曲了。

里佐利说:“你得吃些东西来保持体力,我的合伙人。我不想看见你病歪歪的样子。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我已告诉服务员,让他把晚饭送到这儿来。”

德米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好吧,请你出去吧。”

里佐利咧开嘴笑了。“我当然要走。吃完饭后睡一会儿吧。你看上去真糟糕。”

第二天早上,里佐利去见船长。

“我叫托尼·里佐利,”他说,“是德米里斯的客人。”

“哦,是吗?德米里斯先生说您会来找我的。他说也许要改变航向?”

“对。我会通知您的。我们什么时候到达佛罗里达海域?”

“大约三星期之后,里佐利先生。”

“好的。我以后再来找您。”

里佐利走了出来在船上闲荡———在他自己的船上。整个该死的船队都是他的。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里佐利周身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航行一帆风顺。里佐利常常到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舱房去看看他。

“你船上应该有女人,”里佐利说,“但是我猜想你们希腊人不需要女人,对吗?”

德米里斯没有上他的当。

时间一天天慢慢地过去,但是每过一个小时里佐利就更接近自己的梦想一步。他心里急躁不安。一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已接近北美大陆了。

星期六晚上里佐利正站在船舷边看着大海,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大副走到他跟前。“我们也许要遇到恶劣天气了,里佐利先生。我希望您是个好水手。”

里佐利耸了耸肩。“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我。”

大海开始翻滚起来。油轮劈波斩浪,一会儿跌进波谷,一会儿又被涌上浪尖。

里佐利开始感到恶心了。这么说我不是个好水手,他想,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拥有整个世界呢。他早早地回到舱房,上床睡觉了。

他做了许多梦。这一次,梦里没有金船队,没有赤身裸体的漂亮姑娘。全是可怕的噩梦。梦中正在进行一场战斗,他能听见炮弹的轰鸣声。一声爆炸声惊醒了他。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完全醒了过来。舱房在剧烈地摇晃。船遇到了该死的风暴!他听到了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底出什么事了?

托尼·里佐利一骨碌翻身下床,来到走廊上。地板突然向一边倾斜,他差点失去了平衡。

“出了什么事?”他朝跑过去的一个人喊道。

“爆炸了。船上着火了。船要沉了。你最好赶快上甲板。”

“沉了……?”里佐利不敢相信。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的。但是没关系,里佐利想,我能负担得起这船货的损失。机会还多着呢。我得去救德米里斯。他是一切事情的关键。我们可以紧急呼救。接着他想起他已让人把无线电切断了。

里佐利一边竭力保持着平衡,一边艰难地走到通往甲板的扶梯前,接着爬上了甲板。令他吃惊的是,他看见风暴已经停止了,大海也很平静。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又是一声,船体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尾掉进水里,一眨眼就沉没了。水手们正试图放下救生艇,但是为时已晚。船体四周的海水就像是滚沸的油。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在哪儿呢?

这时里佐利听见了。在雷鸣般的爆炸声之外有一种尖厉的呼啸声。他抬头一看。有一架直升飞机停在离油轮十英尺高的空中。

我们得救了,里佐利欣喜若狂地想。他拼命朝直升飞机挥着手。

飞机的窗口出现了一张脸。过了一会儿,里佐利才意识到那是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他满脸微笑,高举着手里那只价值连城的酒罐。

里佐利呆住了,他竭力在脑海里拼凑起已经发生的一切。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怎么能在深更半夜找来一架直升飞机……?

接着,里佐利明白了,他心里一阵冰凉。他明白了,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从来没想跟他做什么生意。这个狗崽子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一切。那个告诉他德米里斯要逃跑的电话———那个电话不是斯皮罗斯·兰布罗打的,而是德米里斯打的!他设下圈套把他弄上船,而里佐利就往里跳了。

油轮开始急速下沉。里佐利感到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脚,接着又淹没了膝盖。这小子要让他们全死在这儿,全葬身于大海之中而不留下任何痕迹。

里佐利抬头看着直升飞机,歇斯底里地叫道:“回来,我给你我所有的一切!”海风吞噬了他的声音。

里佐利只看见直升飞机急速升高朝着月亮飞去,接着油轮船体便倾覆了,他的眼睛里注满了苦涩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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