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夺皇位,父子兄弟之间、叔侄之间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甚至大兴杀伐,血溅宫闱的惨剧,历代并不鲜见。清初,皇太极和顺治的嗣位,都曾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康熙死后,诸子间的皇位之争就显得更加激烈了。
康熙一生共有35个儿子,长大成人的有20个。他的第一位皇后是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于康熙十三年皇子胤(réng)出生时难产身亡。第二年,胤被册立为太子。他排行老二,皇长子为庶出(不是皇后所生)。遵照汉族立长立嫡的旧制,立胤为太子是合礼合法的,但不符合满族的传统习俗。立长立嫡建储的办法,是为了及早明确皇位的继承人选,以防止诸王间的纷争。但过早地册立太子,也会使大臣们希图未来的升迁而趋奉太子门下,形成一个与皇权对立的政治集团,引发皇帝与东宫之间的矛盾冲突。
胤长大后,聪明好学,能文能武。康熙外出狩猎或出征,常命他留守京城,代理政务。时间一长,在他周围便集结了一批依附和投靠他的大臣。这些人以索尼的儿子索额图为首。随着胤势力集团的形成,他和康熙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尖锐起来。
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康熙亲征蒙古叛军,路上染病,召太子胤和皇三子胤祉进侍。
胤原以为父皇这次病得很重,心里倒很高兴,寻思:“只要父皇咽气,我一登皇位,就不怕别人再捣乱了。”他日夜兼程,赶到行宫一看,父亲只是偶感风寒,来时的那种兴奋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连几天,胤谈笑自若,显不出半点因父亲生病而忧愁的样子。康熙大为不满,没过几天,就打发他回京城。此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康熙为了遏制太子势力,于三十七年第二次亲征蒙古得胜回朝后,以庆贺为名,大封诸皇子。大皇子胤被封为直亲王,三皇子胤祉被封为诚亲王,四、五、七、八皇子都被封为贝勒,唯独对皇太子没有一点表示。这无异给那些有了爵位的皇子递送了一个信号:皇太子的地位并不牢固,大家还有奋力一搏的必要。于是,胤的兄弟们也开始培植自己的党羽,参与帝位的斗争,使矛盾更加激化,引起了太子党人的极度不安。
康熙见太子党人颇多怨望,于是采取果断措施,于四十二年将年老退休的索额图处死。这时,胤处于上受康熙猜疑,下受诸皇子构害的境地。从热河返京途中的康熙,终于在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下了废掉皇太子胤的诏书。他说:“皇太子不遵圣训,结集私党,专擅权威,甚至派人刺探朕的生活起居,实属不仁不孝。若不从严惩处,国家将永无宁日。”接着,便将他囚禁起来。
胤被废,诸皇子自然高兴。皇长子胤也受康熙钟爱,常奉命出征,只是因为庶出,未被立为太子,现在又怦然心动。为了达到目的,他怂恿康熙杀死胤,并表示自己可以伺机下手。康熙听了极为恼怒,斥责他是“乱臣贼子”。就在这时,皇三子胤祉又火上加油,揭发胤曾经让喇嘛用巫术咒骂胤,使之精神失常。康熙忍无可忍,一怒之下,革去了胤的郡王头衔,将他终身幽禁。
诸皇子中,以老八胤(sì)的能量最大。他才能出众,善于邀结人心,党羽遍及朝廷,但也以参与谋害胤、图谋不轨的罪名,遭到了康熙的斥责和锁拿。同时被圈禁的还有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和皇五子胤祺。时隔不久,除皇长子胤因罪恶昭彰不予开释外,其他几位皇子都获得了自由,其中皇四子胤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胤的被囚,说明他早在康熙健在之时,就积极参与了争夺储位的斗争。
到了晚年,康熙已经被立嗣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惶惑不安。他被迫处处设防,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在胤被废两个月后,他让朝臣议论立嗣事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臣们众口一词,推荐八皇子胤为皇储子。胤的众望所归,不仅没有使康熙皇帝高兴,反而引起了他的猜疑。第二年,他突然作出决定,重新册立胤为皇太子。
这一决定,在大臣中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因为在以往的议论中,他们曾公开表示过拥戴胤,结果被皇上斥为结党营私。现在,胤复出,叫他们好不尴尬。
胤虽被复立为太子,但裂痕很深的父子之情始终难以愈合,他们彼此都不信任。不久,太子身边又聚集起一批心腹大臣。康熙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铁的手腕将依附太子的大臣处死。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康熙再次废黜了皇太子。
两次废立太子,使康熙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此后,他决心不再公开立嗣,而且不许人们提及此事。有些不识时务的大臣曾犯颜劝谏,不是被他处死下狱,就是遭到严厉训斥。那些权欲熏心的皇子们仍在暗中大肆活动,培植党羽,积蓄力量,以便伺机而动。
这时诸皇子间争夺储位的机会和力量组合发生了新的变化。原太子胤和皇长子胤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再也没有继承帝位的希望,伴随他们的将是永无休止的铁窗岁月。至于八皇子胤,则因受到朝臣拥戴,反遭父皇的猜疑。康熙甚至说自己与胤的“父子之恩已经断绝”,关系之紧张可想而知。因此,胤自然没有可能成为皇位的继承人。既然自己没有希望,但也不愿意落到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身上,于是,他便和九皇子胤、十皇子胤等人一道,转而支持十四皇子胤,让他成为皇位继承人。
胤,原名胤祯,和皇四子胤是一母所生,康熙曾盛赞他是一位能征善战的良将。因年龄尚小,在早期的储位之争中几乎没有介入。康熙五十七年,蒙古准噶尔部挥兵入藏,并侵犯哈密,西北边境告急。康熙以胤为抚远大将军,主持西部边境军务。这项重大使命,涉及新疆、西藏和整个西北地区的安危以及清王朝国防的巩固。
当时,大将军的权力很大,礼仪规格很高。胤的爵位仅是一个贝子(比贝勒还低一级的满洲贵族等级),但可按亲王(满洲贵族最高的爵位,以下依次为郡王、贝勒、贝子)礼制,称大将军王。这一任命,使人们敏锐地感到,康熙最后选定的继承人就是他了。
事实证明,在西北的四年中,胤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彻底打败了准噶尔部的叛乱,只是因为军务未完,还没有班师回朝。就在这时,传来了康熙病逝的消息,而被认为有嗣位希望的胤却远在西北边陲,鞭长莫及,帝冠便戴到了别人的头上。
抢得帝位的不是别人,正是胤的同父同母兄长,四皇子胤。
康熙之死与雍正继位,曾是清史上的著名疑案之一。
有人说胤是采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抢到皇位的,所以他一登基,便迫不及待地处死了康熙晚年的近侍、经常给他传达诏令的赵昌,又严令大臣们交回康熙的朱批圣谕。也有人认为雍正皇帝的即位是合法的,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说得振振有辞,不能不令人信服。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尽管如此,有一个事实却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雍正抢到皇位后,诸皇子心里很不服气。
不过,这时的形势已经和当年储位之争时的形势迥然不同。当雍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皇位后,便取得了用血腥的屠杀手段结束这场斗争的主动权。
首先,他把手握重兵而且被舆论奉为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胤从西北边镇召回北京。胤看到皇位被夺,心里有些忿忿不平,雍正便指斥他狂妄无知,命他看守先皇陵墓,永远加以圈禁。对其他皇子,雍正也没有放过。他们大都被革除爵位,发配到边远的地区看管,有的还被害死。其中只有皇八子胤为雍正所用,封他为廉亲王,让他总理国务。不过,胤心里明白,这只是皇上的权宜之计。果然,时隔不久,当他的亲信被杀、被流放之后,他也遭到了幽禁,并在住所不明不白地死去。
在诸皇子中,雍正对胤、胤最为痛恨,为了泄愤,他传诏将胤改名为阿其那(满语,意为“狗”),胤改名为塞思黑(满语,意为“猪”)。其残酷与卑劣的本性,由此可见一斑。
雍正不仅采用极端狠毒的手段屠杀自己的兄弟,在统治巩固后,还掉转头来,向曾经帮助他抢得帝冠的主要功臣年羹尧和隆科多举起了屠刀。
年羹尧的妹妹是雍正的妃子。他多年来一直担任川陕总督,为西征大军办理后勤,这正好为雍正牵制和监视胤提供了方便。作为亲信,年羹尧也确实尽心尽力,深得胤信任。隆科多是雍正的舅舅,当时任步兵统领,掌管拱卫京师的重任,是康熙病中唯一能在他身边照应的顾命大臣。如果没有隆科多的鼎力帮助,雍正是难以抢得皇位的。因而,雍正即位之初,对他们感激涕零,恩宠有加。
不到两年,年羹尧便被罗织了92条罪状,责令自尽;隆科多先被革职,后来又遭禁锢,最后死于狱中。有人说,雍正寻找借口杀死年羹尧和隆科多,是因为年、隆二人是篡位的主要同谋。如果真是这样,雍正就是杀人灭口了。
雍正为了坐稳江山,不惜杀戮兄弟,诛灭功臣,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昏庸的君主。他在当政的13年中,励精图治,继承了康熙以来的大好形势,促进了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为清代跨入乾隆盛世打下了基础。
在皇位继承问题上,为了避免重蹈前辈人骨肉相残的覆辙,雍正制定了秘密立储的制度。一天,他将诸王、大臣召进宫来,对他们说:“建储之事,关系国家大统,理应早日确定。朕决定,写一封传位诏书,把它密封在一个锦盒内,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待朕百年之后,再当众开启。”为了防备篡改,他又手书一道密旨,交内府保管,以便日后勘核。
事实证明:雍正的这一措施,不仅减少了皇帝与诸子之间的矛盾,也避免了皇子之间为争夺皇位而自相残杀的悲剧重演。雍正以后的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四位皇帝,就是用这种方法立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