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贤王回来了。
他这次和以往一样，给大家带来了礼物。
两个儿子，每人一双漂亮的小皮靴。蔡琰是一对金耳环。
两个儿子高兴地试穿新靴子，然后就跑到外面去玩了。
看着蔡琰手里拿着金耳环在那里观察，左贤王走到她身边，高兴地说：“爱妃，你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最值钱。除了呼延阏氏，她们几个（他指的是其他几个妃子）都是银的，只有你是金的。”
“谢谢大王，我……其实不必和阏氏一样的，我有银的就好。”蔡琰笑着答道。她一向对这些首饰之类不怎么感兴趣。
“哈哈，这代表我的心意，你知道吗？代表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左贤王走过来，看着蔡琰道，“你是不一样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
蔡琰不好意思，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蔡琰的羞涩让左贤王的爱美之心和怜悯之情大发。他上前一把紧紧抱住蔡琰。
左贤王身上的一股浓烈的膻气味道，以及久未洗澡的汗臭味，一下子冲击了蔡琰的嗅觉，让她感到头晕。
可是，她必须忍着，忍耐着。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主宰。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呼延豹。他也是匈奴人，可是他很爱干净。
左贤王一时兴起，抱起蔡琰就往铺着虎皮褥子的床榻上放去。
“别……别……”蔡琰无力地推拒着。
“为什么？”左贤王的眉头拧起个疙瘩。
“我……我身子上不舒服，来了那个……”
“嗯？”左贤王停止了动作。
“我是说，现在我不能……”蔡琰支支吾吾，意思是不想跟左贤王干那些事儿。
左贤王看了看蔡琰，脸色马上就拉了下来。他的满肚子热望，他离家多日之后，迫不及待的“小别胜新婚”的感觉，都被蔡琰的这句话给熄灭了。蔡琰，也就只有蔡琰，这个来自中原的小妾，会拒绝与他同床。
矫情！左贤王心里十分不快。你一个小妾，竟敢拒绝我？我左贤王找你求欢，那是看得起你。我这里好几个小妾呢，人家可都巴不得呢。要不是看在我喜欢你的份儿上……哼，我早就把你休了！
“大王，对不起。”蔡琰有点战战兢兢。
左贤王有些愤愤地说：“怎么偏偏赶上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这样？真是让我失望，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左贤王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终于拂袖而去，找其他的小妾去了。
蔡琰实在受不了左贤王一回来不洗澡就跟他上床。他身上的膻腥味，以及多日不洗澡的汗臭味，简直让她头晕得受不了。她喜欢呼延豹身上干净的，有着男子汉气息的那种味道。
夜里，蔡琰躺在床上，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左贤王的脾气是很大的。毫无疑问，他是喜欢自己的，在这么多妻妾里面，他最宠幸自己，每次回来，几乎都是在自己这里过夜。自从嫁给他，在他眼里总是最好的。自己的地位完全高于其他小妾，除了他的正妻呼延阏氏之外，没人能跟她争锋。
现在，自己让他这么没有面子，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啊。
蔡琰没有想到，她绝不会想到，后来再见面时，左贤王岂止是因为她的“不肯宠幸”而生气？后面有更加严重的，让她不可思议的，几乎让她送了命的悲剧！
第二天晚上，蔡琰吃罢晚饭，正在准备休息。左贤王忽然来了。
一般的，蔡琰如果告诉他，自己“不方便”，他几天都不会到她这里来了。
可是，他，今天晚上居然来了。而且，满脸的严肃，一声不吭地进来了。
“大王……”蔡琰怯怯地跟他打招呼。
“你……过来。”左贤王指指他坐着的虎皮褥子。
此时，蔡琰正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她看看左贤王，他没了往日里见到她时满脸笑容的样子。黑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不好的事情。
蔡琰坐在了左贤王旁边，心里有点怯怯的。
“你说，我要听你自己说。”左贤王黑着脸，声音很低，但是很严厉。
“说什么啊……”蔡琰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装蒜？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左贤王的声音抬高了些。
“你说的是什么啊？”左贤王问到这里，蔡琰猜出点来了。
“非要我把话说出来吗？”左贤王双目炯炯，凶狠地盯着蔡琰，“你和呼延豹都在一起干什么了？”
“我们……没干什么啊？不是你同意让他教两个儿子骑羊骑牛，还有摔跤吗？”蔡琰想，自己当然先不能说，看看他怎样讲。
“我是让他教儿子，可是没有让他教你……”左贤王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面露凶光。
“我们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就是在一起说说话，我教他写写字。”蔡琰镇静地回答。
“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左贤王继续说，“你和呼延豹两个，你们有私情，已经很长时间了。”
“不是的。”蔡琰无力地否认着。
她和呼延豹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但是，感情的事情，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不说是吧？没关系，已经有好几个人对我说了，你赖不掉的。”左贤王厉声说。
蔡琰无语。
“过来！”左贤王一把抓住蔡琰，把她的双手扭在身后。
他用左手抓住她身后的两只手，右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自从你到了我这里，我把你当阏氏一样对待，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不论是吃的，喝的，玩的，只要是你喜欢，我二话不说拿给你。天天想的是怎么让你高兴。可是……你这个……你这个贱人，竟然瞒着我偷汉子！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们……我们没有。就是在一起……我教他写字。”蔡琰仍然不承认。
“你……还嘴硬？你……要死了你！”左贤王勃然大怒。
左贤王看到蔡琰闭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更加来气。他扬起手，一巴掌打在蔡琰的脸上。
左贤王的手，那是握弓持剑，打猎战斗的手，粗糙有力，蔡琰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一抹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慢慢地流了下来。
左贤王一松手，蔡琰像一只布袋似的，倒在了虎皮褥子上。
“来人，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放到那个囚禁人的穹庐里去！”
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把脸上浮肿流血的蔡琰架起来，拖到另外的一个穹庐里面去了。
那是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黑暗肮脏，地上铺的是柴草，没有被褥，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蔡琰忍着疼痛，躺在那一堆柴草上。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呼延豹。
他，现在会是什么处境？左贤王会对他怎么样？会打他？比打自己还凶狠？会把他也关起来？会……杀了他吗？
蔡琰越想越害怕。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呼延豹被处死，那……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是自己害了他！
现在的蔡琰，她忘记了自己的安危，忘记了自己也是左贤王囚禁的犯人。她一心只想着呼延豹。
夜幕，黑沉沉一片。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看不见星光的夜晚。
蔡琰独自躺在漆黑肮脏的囚屋里，百感交集。她度过了生命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一夜。
自杀！
她忽然想起这个字眼。其实她曾多次想起这个字眼。但是，有一种力量，一种要回到家乡，回到中原的念头，顽强地支撑着自己。
不过，这次也许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其实，真是走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不能埋葬在家乡的土地上，不能和日思夜想的父母葬在一起。还有，就是自己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知他们将来的命运会是怎样？
呼延豹，是自己连累了他！
呜呼，苍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