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沉舟，赵荣琛是真的起过娶她的心思。
他虽然不管俗世，但是任着五夫人整天在她耳边叨叨，也着实很烦人。他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但五夫人却有传宗接代的需求，所以他必须找个女人应付差事。
沈沉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因为，京中对他有意的女人虽多，但在他看来一个比一个麻烦。不管什么豪门显贵，后面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只要招惹一个，后面边有无穷无尽的“亲戚”蜂拥而至。他自家里头的亲戚都多到不爱认，哪里又有心情去接纳那些个半路上结下的亲戚呢。
所以，孤身一人来赵家投亲的沈沉舟，多么方便。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沈沉舟要的东西是最简单的。在其他人那里，他看到黑压压看不清形状的欲望，而在沈沉舟这里，纵然她身后的阴影也够多，但是却完全可以看清楚。她只是要一场荣华富贵，只要有人能给她财富、地位，她便能满足。
只是沈沉舟一直闹不明白，这么好的对象，为什么母亲不同意。这么多年他坚持要娶沈沉舟而屡屡拒绝亲事，就是为了拒绝可能的麻烦。不过当母亲找来凌巧春之后，他便又觉得并非只有沈沉舟一个人合适，其实凌巧春挺好的。
他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所以他不打算暂时换掉自己的妻子，于是沈沉舟对于他而言一下子就变成多余的了。
虽然多余，但赵荣琛自觉的是个负责的人，所以他就要安排一下沈沉舟的去向，因此今天才专门挑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跟她说明。
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看到的时间跟沈沉舟细谈？那是因为赵荣琛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他专门跑一趟。
“我会帮你挑个好人家的。”沈沉舟上车之后，赵荣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沈沉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完全没有想到赵荣琛竟然会说这种话，坐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脸上的表情了。
“哦，你是在担心嫁妆是吧？”赵荣琛误解了她奇怪的表情，点了点头后说道，“你放心，这个我会出，亏待不了你。”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沈沉舟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捂着自己的脸看着赵荣琛。
赵荣琛奇怪的看着沈沉舟，觉得她这眼泪来的莫名其妙。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所谓的仰慕崇拜也是在人前做戏而已，她之所以如此讨好自己所求的不过是一份荣华富贵，自己如今承诺为她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为什么她不是高兴而是哭得稀里哗啦？
“是啊。”赵荣琛点点头，看着沈沉舟，“你还有其它要求吗？”
念在过去的情份，如果她还有更高的要求，他会考虑的。
“娶我！”沈沉舟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是这么的爱你，这么多年来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她的这些话让赵荣琛颇为犹豫，他一直都懂沈沉舟对自己的心思，他从来都没从沈沉舟身上感觉到这些感情，所以他一时到不知道自己该回答懂还是不懂了。
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让沈沉舟误会了赵荣琛，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娶我好不好？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做妻做妾，为奴为婢我都不介意。”
“何必呢。”赵荣琛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懂沈沉舟。她既不爱自己，嫁自己跟嫁别人都是一样，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好的对象。以赵家的身份，完全可以帮她挑一个好人家做正妻，何必赖在他身边做妾？
他想不通。
面对沈沉舟放低身段的请求，赵荣琛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不。”
“为什么？”沈沉舟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不会感到委屈，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可我不愿意。”赵荣琛觉得这种无意义的纠缠很让人疲惫，“你的存在会让我的妻子不舒服，所以我不能同意。”
“我不准备在我们之间，加入其他人。”赵荣琛想了想凌巧春知道这件事的表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沈沉舟，并且不准备再与她商量下去，“你自己准备准备吧，如果找到合适的对象，我会通知你。当然为了尊重你的意见，我也会多准备几个选择对象给你。”
“是她要你这么做的对不对！”看着赵荣琛不同于以往的冷淡，沈沉舟尖叫了起来，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是她要你抛弃我？是她迷惑了你？是她不准你再纳妾！她怕我抢夺了你的注意力，所以要远远的踢走我！”
“这是我跟你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赵荣琛不理解她忽如其来的疯狂以及把别人扯进来的行径，他感觉车子停了，掀开帘子一看到了码头，便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就到这里吧，到站了，我要下去了。”
“不！”沈沉舟惊呼了一声，可赵荣琛没有停留，他就那样转过身，毫不留情的下了车，走出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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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琛不等车子停稳就跳下去了，所以要比其他人早一步，当凌巧春推开车门时，他就站在门外，对她笑着伸出了手。
凌巧春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赵荣琛现在应该在沈沉舟那里的。
再说，他前一刻才抛下自己坐上了其它女人的车子，不过短短数息，他又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她并没有很多时间去考虑，青檀在后面微微的推了她一下，接着还不等她反应，赵荣琛或许是等不及，直接就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将着她抱了下来。
“你，”凌巧春难堪的推了他一把，赵荣琛也没拒绝，只是凑在她耳朵旁边说道，“他们都在看呢。”
凌巧春下意识的抬起头，隔着重重人海，她看到了站在码头上望着自己的苏立行。
依着赵家的身份，身为地方官的苏立行来送行是应当的，只是这送行要不要他屈尊降贵的亲自出马，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凌巧春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望过来，喧闹的码头上，让她不由得的想起县衙后门那个被冷落的小码头。
“我是不喜欢坐船，又不是坐不了船。”
“你怕不怕乘舟？”
“我不知道，我没有坐过船。”
“没关系，以后我带你出去玩，到时候我们坐车坐船，骑马……”
虽然咫尺，却远似天涯。
凌巧春放开了推着赵荣琛的手，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回避开了苏立行的视线。
赵荣琛笑了笑，抱着她朝着码头走去。
五夫人下了车，见着赵荣琛抱着凌巧春，顿时松了口气，“琛儿，你媳妇儿既然不舒服，你就抱着她先上船歇着，装船的事情由均儿来做就是了。”
“是，娘。”赵荣琛应了一声，笑眯眯的抱着凌巧春朝着码头上走去，路过苏立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客气的对着苏立行说道，“多谢苏大人帮忙了。”
“不用，这是本官应尽的职责。”苏立行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的肩头，凌巧春趴在那里，手紧紧的抓着赵荣琛的肩膀，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
赵荣琛见状，嘲讽的笑了笑之后，便没有二话的抱着凌巧春走进了船舱中。
“别躲了，他走了。”踏上甲板的时候，赵荣琛忽然坏心的在着凌巧春耳边说了一句，凌巧春惊惶的抬起了头，却发现自己被赵荣琛骗了，苏立行仍然站在码头那里，依依不舍的望着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没有呼喊，码头上人很多，忙忙碌碌的工人喊着号子，四下里一片吵闹，他们所能传递的，便只有眼神。
凌巧春看着苏立行，只觉得鼻头酸酸的，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一样。而站在那边的苏立行看懂了她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慢慢的伸出了手，微笑着，缓缓的朝她挥手作别。
凌巧春不知道怎么了，往事排山倒海的涌过来，后悔，内疚，她趴在赵荣琛肩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无声的流泪着。
“哭吧哭吧，”赵荣琛拍着她的肩膀，好脾气的哄着，脸上满是笑容。
“从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了。”他摸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发鬓，将她抱回了船舱。
苏立行站在长长的栈道上，放下手，茫然的看着她的声音消失在门口。
“少爷，回去吧。”苏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他后面低声劝道，“你还在病着，莫要在这里吹风了。”
“忠叔，我很后悔。”苏立行低下了头，看着绿的发黑的河水，呓语般的说道，“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想太清楚的。”
“有的时候，想多了，便错过了。”
“少爷，”苏忠扶住了他的身子，满是皱纹的脸色满是平静，“错过未必不是好事，你就当着这是她的福气，放她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