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晚饭还没开始，老夫人那里坐着几位夫人，正在跟着婆婆闲话家长。与五夫人想起来才在婆婆这里走一趟不同，其它人来请安要积极的多了，自然关系也要比五夫人跟老夫人亲密。
“弟妹今天倒是来得早。”见着五夫人进来，一个女人笑着说道，凌巧春看了看她的衣着年纪，猜测她应该是二夫人。
赵家上一辈五位夫人，大夫人年纪最轻，五夫人最不着调，四夫人出身最好。五夫人是自己婆婆，凌巧春自然熟悉。大夫人是管家媳妇儿，位高权重，当然不会轻易张口，四夫人自矜身份，赵家谁都看不上，当然不会替自己看不顺眼的大夫人抢白她同样瞧不起的五夫人。除此之外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三夫人据说是个教书匠的女儿，在着赵家极没有存在感，整日里吃斋念佛，她不可能说出这么冲的话来，所以张口的只可能是二夫人了。
二夫人是六少爷的亲娘，面对着跟赵荣琛不过差了半个月但是待遇却天上地下的儿子，他的不忿可就大了去，有事没事儿都要跟着五夫人掐上两句，经常作为大夫人的马前卒出马，这次也不例外。
太都快黑了才来，还被人说早，换了正常人都有些脸上挂不住，只是五夫人自觉地自己今天是要来干正事的，所以压根儿没有理会二夫人的挑衅，直接朝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然后理直气壮的对着老太太说道，“母亲，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情的。”
凌巧春站在五夫人背后，看着五夫人这样子实在是想扶额，你既然是有事情找人，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要知道坐上的这老太婆可是你的婆婆而不是你亲娘啊。
再说，就是亲娘，也没你这样说话的道理。
“你哪次来找我是没事情的。”老太太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作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然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眼的张口“说吧，有什么事。”
“琛儿成亲了，”五夫人刻意挺直了腰板，然后眼睛扫了一圈，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母亲已经承认了这个孙媳妇儿，可公中还没有把琛儿办婚礼的钱发给我呢。”
“噗，”二夫人听着这话，当场就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婚礼都办过了，这才想着来要筹办婚礼的费用，弟妹可真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的。”
“当时在乡下，来不及跟家里头说，琛儿结婚的钱是我拿私房钱垫着的，”五夫人却是丝毫没有羞愧，当下瞪着二夫人，“我这会儿要回我垫着的钱，有什么好笑的？”
“那本来就是你儿子，他办婚礼你出钱有什么不对，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当娘还要跟自己儿子算这种帐。”二夫人嗤笑着说。
“我给我儿子的是我给的，公中给的是公中给的。二嫂这话说的，要是我出的钱能代替公中出的，那下次谁嫁女儿娶媳妇儿的就别问公中要钱，自个儿把婚事办得了。”五夫人今天本来就是吵架来的，所以见着二夫人找死，当下不客气的说道。
她说这话可是底气十足，她就一个儿子，现在已经成亲，再也不用求他们，可在座的这几个除了大夫人外，可都有儿子女儿没嫁，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果然，五夫人这话刚落音，二夫人自己脸就不好看了，四夫人更是蹙紧了峨眉，不悦的说道，“给琛哥儿办亲事的钱早就备着了，叫大嫂拿出来便是，二嫂乱嚷嚷什么。”
四夫人对于二夫人阻止五夫人替儿子要钱这件事可是很不满，眼下未出嫁的少爷小姐中，就她的儿女最多，有一个嫡女一个嫡子。她往常都疼孩子疼的跟心肝宝贝一样，将来办婚事也是唯恐不体面。如今九小姐还没找到婆家，她都把嫁妆单子审了三四回了，库房更是跑了无数回，要五夫人撒泼从今往后都要各房自己办婚嫁，她准备的钱可就远远不够了。
“两位弟妹都说的是，扣孩子们婚礼钱的名声可不大好听，大嫂还是看着给点吧。”三夫人低着头菩萨般慈悲的说着，态度却很是明显的。
她嫡子早年妖殁，如今膝下就只有十四小姐这一个宝贝疙瘩，她当然不愿意自己女儿的嫁妆被扣。
二夫人这会儿也抿嘴不吭声了，她这才想起六少爷去年刚死了老婆，以后肯定是要重娶的，这关系到今后利益的问题，她就是再跟大夫人贴心也不会给大夫人帮腔了。
空气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大夫人坐在那里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头却泛起了一阵痛恨。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最讨厌这些人的时候，看着她们一个个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女儿算计，她却深刻的感觉到一阵嫉妒。因为就她一个没有孩子。
“母亲，你看？”大夫人一脸平静的向老夫人请示，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她当初扣着五房的钱，便是得了老夫人的授意。原本她们打算的是不管赵荣琛娶谁都不承认，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赖掉那份钱。反正五夫人就那点能耐，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赵荣琛竟然放弃了两座金山来换取她们对凌巧春的承认，如今既然收了金山，那边不能被承认凌巧春的身份。既然承认了孙媳妇，那便不得不将着赵荣琛办婚礼的钱发给他。
“那就给吧。”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拨着手上的佛珠，心里头却有些闷闷不乐。
本想着可以白扣下那笔钱给自己买副好寿料，如今她木头都看中了，却平白无故的飞了去，怎能不让人扼腕。
“是。”大夫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不管私下里怎么样，面上却总是一副平正谦和的好脾气笑容，她对着凌巧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五夫人，“府中的规矩，小姐们嫁妆是两千两，嫡小姐再加一千两；少爷们的婚事费用是三千两，嫡少爷再加两千两。琛哥儿应该拿五千两，不过我琢磨着他自与其他人不同，当初琦哥儿办婚事花了七千两，不如就给琛哥儿按七千两算，母亲跟五弟妹意下如何？”
凌巧春在旁边听着瞠目结舌，当初五夫人给赵荣琛办婚礼，在门口送米送肉她都觉得已经很大手笔的，如今听着这帐目，才知道那已经是“简陋之至”。
琦哥儿是指赵荣琦，已故大夫人的长子，赵府的二少爷。因为大少爷是庶出，所以他虽然排行第二，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嫡长孙，娶的又是太师的孙女，那排场自然非比寻常，超了份例是经过所有人同意的。如今大夫人将着赵荣琛的规格拔的跟他一样高，显然是很给面子。
老夫人听着这话，不禁在心里头攒了句大儿媳妇行事果然滴水不漏。赵荣琛虽然排行第五，但因着那两座金山的缘故，他的腰杆可是比谁都硬的。如今他将着东西归了公中，再按照规矩给他五千两，倒显得她们小气了。可是要加的话，却又是不管加多少都显得有些寒酸。既然左右为难，那索性不如拿别人当标杆，赵家小一辈中，这待遇任谁都不该超了赵荣琦，所以说上一句这是琦哥儿的份例，那谁都挑不出刺儿。
只是可惜，这加钱的话让大儿媳妇说去，倒是让着她白落了人情。
心里头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看了一眼兢兢业业的大儿媳妇，想着她这么多年小心的服侍自己，比哪个都贴心，便也不与她计较这些了，只点点头，“既然你管家，那你就看着办吧。”
相较于老夫人有多满意，五夫人就有多不满意了。七千两单纯来看是很多，可是赵荣琛可是给了赵家两座金山，难道一座金山就只值一千两银子？
不过，她心里头还有别的后招，这不过是个引子而已，犯不着计较太多，于是五夫人黑着脸，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既然大嫂这么说，那便这样吧。”
大夫人看着五夫人竟然答应了，心里头还颇为意外。她知道五夫人就是爱贪便宜，而且斤斤计较，这回赵荣琛不跟她商量就把今天捐出来的事情叫她心疼的只跳脚，所以早就做好了她不同意这个价码，大家再慢慢加价的准备。她心里头价位是一万两，所以刻意从七千两叫起，本来以为怎么都要讨价还价一番，可谁想着五夫人竟然如此“体谅“人的答应了。
不过，既然五夫人答应，她省下三千两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大夫人心情很好的又问道，“不知道弟妹要求的是现银，还是拿田产房契置换一部分？”
这个也都是常有的规矩，往常办婚事，银子是价值总量，总有一部分还要在府中兑换成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田产房契，具体可以按人的喜好来。有些人喜欢现银，便要求银子多点；有些喜欢田产，便要求大部分换成田产；有些则是喜欢城里头的铺子，便会要房契。不那么俗的，或许会换成古董字画这种更具有收藏价值的。
大夫人现在等的，就是看五夫人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