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坐在昊日院大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周天济在院中舞剑。先前她还以为周天济从不锻炼,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真是错的离谱:但见周天济手持宝剑上下翻飞、猿臂舒展,一阵阵凌厉的剑风只扫得落叶随着剑身时起时落,衣角翻飞处,像有劲风穿堂而过!几个回合下来,敛气收势,他的脚上竟不带一丝尘土。林子衿虽然不懂武功,却也明白周天济的武功绝不是弟弟林若华可以比的,那么推开来想,周荣晨的武功自然也在弟弟若华之上。想起当日自己还大言不惭地拿弟弟和周荣晨的武功高下打赌,而周天济竟也答应,她不禁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周天济收起宝剑,一个箭步来到林子衿面前,林子衿起身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手巾给他擦汗,他一时玩心大起,也不接,只是略微低身,挨过脸去作势让她来擦。林子衿正想着如何才能报当日打赌被戏弄之仇,见周天济好死不死地自己送上门来,心中大喜,抓着手巾就准备大力向他脸上盖去。但就在手巾就要碰上的时候,眼看到他闪烁的明眸、微汗的俊脸和微翘的薄唇,如此俊朗、温柔的人儿,疼惜都还来不及,那还有“报仇”的心思!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地转为轻柔,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薄汗。
拭完,林子衿看着周天济手中的宝剑,问道:“平日未见你练功,今日怎么有此兴致?”
周天济对她刚才展露的柔情有些意犹未尽,正在心中回味,也未作详答,只是道:“这几日身子骨有些疏懒,也该舒展舒展,好为大事做准备呀。”
又是这么高深莫测的答案!林子衿一边在铜盆中揉洗着手巾,一边回味着他的话。今日已经是周天济回府的第三日了,林子衿原本以为他回来后就会马上处置周老夫人,惩治她和其他周家子嗣想要趁他不在时意图篡权的事,但这三****却只是天天陪着她,陪着她上课、吃饭、看书,甚至在院子里闲逛。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不在时所发生的事呀,因为他已经从周福处知道了自己和谢冬生拿老鼠吓退周老夫人的事情,并且拿这件和她谈过,希望她保重自己的安全,不要再有如此冒险之举。但他就是表现的好像并不想追究,甚至就连周家的商务也没再过问过。林子衿曾经忍不住好奇地问过他,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还没到时候”,就权当回答了。心里明白他是一个事事谨慎、重谋划的人,行事自有分寸,她也就不再多问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些隐忧的。
拉回思绪,将绞尽水分的手巾搭在椅子靠背上,林子衿正要端盆将里面的水倒掉,忽然“啪”的一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掉落在她的脚边。连忙弯腰拾起一看,却是一枚比铜钱略大一些的银币,银币两面均刻着一只灵动机警的狐狸的图案,银币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周天济看着她手中的银币,微微一笑,朗声道:“终于到时候了!”
林子衿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大管家周福进入院子,对着周天济和她行礼后,躬身禀报道:“爷,老夫人请您到宗堂叙话。”
宗堂!林子衿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周福话中所说的宗堂是陈列周家各代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虽也在周府之中,但除去祭祖、节礼,或是有攸关周家家运的大事发生时,平常时日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今日并非特殊的日子,周老夫人怎么要在宗堂中与周天济见面?她忙拿眼探寻周天济的神色,却见他神情悠然,并无半分意外、担心之色,只是语气淡然地问周福道:“各位主事已经都到了吗?”
“全都到齐了,只等爷了。”
周天济舒展了一下健臂,对着周福丢下一句:“我换下衣服就来。”便转身进屋。
见周天济已经进屋,林子衿便对着依然低头躬身的周福急急问道:“大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怎么会要求与天济在宗堂叙话,还要主事们都在场?”
周福因着上次林子衿拿老鼠戏耍周老夫人的事情,已经与她的交情变得更为深厚,他也打心眼里尊敬和喜欢这位周家未来的主母,便没有隐瞒,抬头看着林子衿,坦诚道:“听说老夫人要召开宗堂会议,逼爷交权。”
林子衿闻听心口一紧,心知大事不妙,连连问道:“上次老夫人的阴谋不是没有得逞吗?现如今天济也已经回来了,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具体的细节小的不知,只知道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不然按周家规矩,老夫人也不会要开宗堂会议。”
“什么是‘宗堂会议’?”看来这个‘宗堂会议’对周家很重要。
“‘宗堂会议’就是在宗堂招来的会议呗。”已经换好衣服回到厅门前的周天济接口答道。
林子衿看他满脸毫不在乎的样子,很是焦急,正要再细细询问,却见周天济拉起她的手,笑着对她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现在没有时间再做详细解释,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一切尽在掌握’!这个,你可明白?”林子衿被他眼中所散发出来的自信所感染,便不再追问,反手握着他大手,含笑对着他眼睛道:“我明白,等你回来!”
周天济深看她一眼,低头飞速在她脸上窃取一吻,转身走出院门。周福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林子衿在后面送二人离开,刚到院门,就见到周荣晨和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院门外。周荣晨见着周天济,拱手行礼,叫道:“大哥!”周天济并不意外,对他点一点头,转脸对那名白衣女子道:“一路辛苦了,红袖。”那名叫红袖的女子表情清冷,对周天济微微躬身,低声答道:“红袖见过爷。”
相较于红袖的清冷,周荣晨则热情的有些过度,他拉着红袖的衣袖,满脸笑意融融,对着一旁的林子衿噼里啪啦介绍道:“红袖,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说的我未来的大嫂,她叫林子衿。子衿——现在还叫你林姑娘就太生分了,但叫你大嫂又太早了,我还是叫你‘子衿’吧!你以后也叫我荣晨好了。子衿,这位是楚红袖,我之前有跟你提到过。”
许是嫌周荣晨太过呱噪,楚红袖从他手中抽出衣袖,冷着一张脸,袖手而站。周荣晨眼露不满,正要出声抗议,周天济沉声道:“荣晨,该走了。”说完,也不等他,转身就迈着大步离去。周荣晨撇撇嘴,满脸不甘地快步跟上去。周福对着林子衿和楚红袖道了声别,也跟着离去。
虽然嘴巴上说相信周天济的能力,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担忧,林子衿目送着周天济离去的背影,心内暗暗祈祷。直到背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眼波流转,看到一边一直站立不语的楚红袖正拿眼打量她。林子衿为刚才自己小女人家的样子有些微微脸红,忙对着楚红袖道:“外边风大,请楚姑娘到我屋里坐坐吧。”没有意料中的犹豫拒绝,楚红袖竟颔首同意,这让原本还在想要如何应对她的拒绝的林子衿有些意外,但也不来不及多想,她领着楚红袖进了竹园。竹园和昊日院本就相对而建,只消几步就进了园子,二人进入林子衿的屋子,分两边落座在客厅窗边的小几边,小玲端上备好的热茶和糕点后,便躬身退去,只留她们二人在房内。
分别给楚红袖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跟前,林子衿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楚红袖低声道:“竹园离昊日院很近呢。”虽然不知她为何飞来如此一句,但因开心终于有了话头,林子衿忙答道:“是很近呢。”但见到楚红袖略带沉吟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林子衿只能一边拼命想着话题,一边借由喝茶来拖延时间。
但那头与她比肩而坐的楚红袖却全然不觉尴尬。她环视着林子衿的房间,神情虽冷淡,但却看得格外仔细。林子衿拿眼偷瞧她,眼睛也随着她的目光在自己房中巡视,她不由得心中懊恼:自己平日过于疏懒,没有将房子规整的纤尘不染、装饰的温馨雅致,害的现在在楚红袖面前露拙显眼!
楚红袖看了许久,久得让林子衿觉得就连房中所挂珠帘上珠子的颗数她都已经数了出来,才将目光收回,淡淡道:“姑娘似乎很担心爷。”
她怎么都不按套路说话?原本以为楚红袖会对她房间的布局提出质疑,还在心中准备了腹稿以便应对的林子衿,被她毫无防备的问题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连忙喝了一口茶,缓了缓心神,答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我更相信天济的为人和能力,况且现在荣晨也在,必定可以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