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大年初一周家都会在饕餮轩设置晚宴招待京城中所有的周家各商铺人员,并且允许管事及其以上级别的人员携带家眷。而在这一时间,整个饕餮轩不再对外营业,成为周家的包场。今日,周天济按惯例在饕餮轩设宴酬谢大家一年来为周家勤恳办事的辛劳。
各商铺的普通伙计在大堂和玄武用餐,中等级别的在朱雀用餐,而周天济则带着主事和管事等高等级别的人员在白虎用餐。整个白虎楼被重新分割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包间,周天济与众主事、管事在其中最大的一间,被带来的女眷在中等大小的包间,而林子衿和林若华、贺子轩、贺文心则由于身份特殊,被单独安排在了最小的包间。
周家商铺本就人员众多,再加上一些外派回京城过年的人,一时间整个饕餮轩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白虎楼内,因为在座的诸位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又碍着有最大的老板周天济在场,大家还不敢太过造次,但气氛也比平时更是融洽和乐,毕竟辛苦了一年,大家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聊聊闲天、叙叙旧,放松一下。要知道这里面很多人都常年在外地忙碌,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大家正可趁此机会来联络一下感情。
作为开场,周天济先带着大家干了三杯酒,每个人也都轮番说了几句祝福应景的话,他便吩咐饕餮轩的大掌柜开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慢慢热络了起来,大家开始相互敬酒,有的还窜到别的席间喝酒。
周天济、周荣晨和楚、杨、周、冯、沈、徐,还有接替因周老夫人夺权之事而解职的赵主事的刘主事等七位主事坐在主桌,不停有人过来敬酒,让他们几个应顾不暇。好不容易又应付走了一批前来敬酒的人,周荣晨趁空对坐在他旁边的周天济小声道:“我看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要去隔壁包间找子衿他们了。”
周天济斜他一眼道:“你也太不仗义了,又要开溜。”
周荣晨苦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呀,谁叫他们都猛灌我。你倒好,只需要对来敬酒的人板起面孔,人家看到就都会绕过你,全都冲着我来,再这样下去,我非被灌醉成一滩烂泥了不可!”眼睛瞄到又有人跃跃欲试想要过来敬酒,周荣晨连忙不顾周天济的冷眼,对着在座的主事说了一声要去方便方便,便脚底抹油尿遁去也。
周荣晨临离去前,先饶路来到在隔壁桌子坐着的楚红袖旁,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冲她递个眼神,才转身出去。待周荣晨出了包间,楚红袖也借故跟着离席。这一幕被坐在楚红袖旁边的楚蓝云看个正着,他眼带沉思地看着楚红袖离开的背影。而周天济却在楚蓝云身后,将他们三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周天济笑着对与他邻座的楚主事道:“真难得蓝云这次也来参加晚宴了,请他到这里叙叙话吧。”
楚主事迟疑道:“不好吧,同蓝云一起的小辈都在一起坐着,爷单独让蓝云过来恐有些不妥。”
一旁的杨主事听到,连忙道:“没关系的,蓝云难得回来一趟,爷想跟他说说话也是应该,老主事不必顾虑,就让他过来坐吧。”其他的几位主事也点头称是,楚主事便不再推脱,起身唤楚蓝云过来主桌。
周天济扬手让楚蓝云坐在他身旁周荣晨刚才坐的座位,楚蓝云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大喇喇坐下。楚主事看得皱眉道:“蓝云!”
周天济对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嘴角微扬,对楚蓝云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楚蓝云为周天济和自己各斟满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轻抿一口道:“不是转性了,而是想通了。”
“哦?”周天济扬眉看他。
楚主事在一旁接话道:“家主,蓝云他过完年就留在商铺参加研习,还要请家主安排个职位给他。”
周天济闻听,看着楚蓝云,笑道:“真的吗?”
楚蓝云眼波微转,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旁边在座的其他主事见到楚蓝云肯定的答复,纷纷高兴地对楚主事道:“恭喜老主事啊,蓝云终于要回来了,老主事总算是了了一桩心病啊!”没想到儿子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楚主事满心欢喜地向大家道着谢。
趁着众人说笑,周天济对楚蓝云低声道:“这可不是你一贯的做法啊。”
楚蓝云苦笑道:“我以往的做法害人又害己,。拖了这么久,现如今也是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现在即使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往下跳的!”
周天济眼中精光闪现,他露出邪气的笑容,拍拍楚蓝云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给你准备什么刀山火海,最多也就是让你脱层皮而已!”
楚蓝云斜睨他挖苦道:“你可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阎罗’!”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举杯一饮而尽。楚主事看到他们的情景,以为他们已经达成了关于楚蓝云在周家研习的共识,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头的楚红袖随着周荣晨进入了林子衿他们所在的包厢,贺文心正拉着林子衿和贺子轩央求着要出去看花灯。每逢过年,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拿出自家精心编制的花灯挂在门前。饕餮轩所在的东大市商业街区是整个京城人气最旺的繁华商业街区,每家店铺全都在店门前悬挂出精美的花灯,一方面讨个来年的生意兴隆,一方面招揽顾客。东大市商业街区由于铺租极高,这里所开的店铺全是京城最好、最顶尖的商铺,每个都是财大气粗,大家全都鼓着一股气,唯恐被别人的花灯比了下去,折了气势,所以每家摆挂的花灯无一不是体型硕大、样子繁复精致。因此东大市商业街区的花灯就成为京城最著名的过年景观,从大年初一一直到十五,这里每天都挤满了来看花灯的人。
贺文心他们所在的包间位于饕餮轩四楼白虎楼,包间的大窗正对着街区主干道,饕餮轩的高度又傲视整个街区,他们在四楼轻易便可将整个街区灯火辉煌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但贺文心可是个静不下来的主,她可不满足于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状态,快速吃完饭后,她就磨着林子衿和贺子轩一起到街上看灯。
周荣晨倚着包间门,对贺子轩道:“反正大家也都吃饱了,正可以到街上走走逛逛,顺便也消消食儿。”
贺文心闻听高兴道:“是呀是呀,大哥,我们也去吧!”
贺子轩笑道:“难得你和荣晨这两个对头这次意见这么一致,看来不去也不成了。”
贺文心更是兴奋,跑过来拉着林子衿和林若华道:“林姐姐和若华哥哥也一起去嘛。”
林子衿笑道:“我就不去了,就让若华跟着你们去吧。”
贺文心见她扫兴,正想再劝,周荣晨在一边插嘴道:“文心,你就别缠子衿了,她想等着某人呢,还是我们去吧。”
“某人?是谁呀?”贺文心不明白地看着林子衿,但看到林子衿有些微红的脸,顿时了悟,掩嘴贼笑。
林子衿白了一眼多嘴的周荣晨,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出来逍遥快活,倒把他丢在里面,你这个做弟弟的可真仗义啊!”
周荣晨委屈地叫道:“我可真是冤枉啊,大哥那阴沉的样子,谁敢缠他?那些个敬酒的人全都对着我来,我要是再不逃出来,就会被他们灌得醉倒在桌子底下!”说着,还可怜兮兮地对着站在他身侧的楚红袖扁嘴,惹得佳人轻笑出声。
林子衿被他逗得无可奈何,笑着冲大家摆手道:“你们都赶快去吧,小心等会晚了看不到热闹了!”
周荣晨、楚红袖、贺子轩、贺文心还有林若华五人随即出了饕餮轩,只留林子衿一人在包间中独坐。
林子衿正独自一个人坐在包间内临街的大窗前,俯瞰街上涌动的人群和璀璨的花灯,忽然听到身后的包间门被推开,有人进入了包间。以为是自己正在等待的人儿来了,她满面笑容地回转身子,却看到进来的是六、七名陌生妇人。
林子衿正纳闷于她们的到来,就见站在最前面为首的一名妇人向她躬身行礼,嘴里恭敬道:“林姑娘,我们几个的夫君都在周家共事,今日借着这新年喜庆之日,给姑娘拜个年,咱们也相互认识一下,日后能多个照应。”她身后的妇人也跟着她向林子衿行礼。
林子衿连忙将为首的妇人身子扶正,并向大家回礼,谦虚道:“大家不必如此多礼,其实应该是我要先给各位夫人拜年的。子衿初来乍到的,日后还需各位夫人多多帮衬。”她一边招呼着众人落座,一边吩咐伺候在门外的伙计换上新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