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达撇嘴盯着馒头,迟疑着不肯伸手接。林子衿气得在他胳膊上使劲一掐,乘着他张嘴呼痛的时候将馒头一下子塞在他口中。文仲达被突如其来的馒头憋的差点窒息,马上作势要将馒头吐出来,林子衿狠狠地瞪着他大喝一声:“你要是胆敢吐出来,我就要你好看!”
被她恰北北的凶悍样子吓到,文仲达只好识时务地选择乖乖听话,满脸委屈地埋头啃着馒头。谁知他啃得太急,馒头又太干太硬,一下子噎得他满面通红眼泪直流。林子衿见状一边大力为他拍背顺气,一边冲着大门吼道:“这是什么鬼馒头!人都快被噎死了,快拿水来!”
“哐当”一声,一个水囊伴随着绑匪的谩骂声从门上的木格洞里扔了进来。林子衿连忙跳下通铺拾起水囊,打开盖子凑到文仲达嘴边灌他喝下。馒头倒是顺下去了,但文仲达也被水呛得大声咳嗽、涕泪横流。看着平日里斯文儒雅的文家二公子现在这番狼狈模样,林子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文仲达被她笑得恼羞成怒,将吃了一半的馒头大力砸向她,她顺手接住,忍住笑意道:“你就算再生气也别拿粮食出气啊,糟蹋了多可惜。咱们两个一个是柔弱女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逃跑是不可能了,唯今之计只能坐等天济来救我们。这馒头虽然难以下咽,但却能帮助我们保存体力,挨到那个时候。”
文仲达不可思议道:“你还真的相信周天济会赶来救我们啊?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恐怕等到他找到的时候我们两个早已成了两个冤魂了!”
林子衿对着文仲达满脸坚定地说出三个字:“我相信!”
文仲达呆愣地看着她,突然眉头舒展轻笑出声:“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了。”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林子衿费解地微微扬眉,文仲达继续道:“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个可以充分信任他、能够与他同甘共苦,甚至遇到危难时有能力自保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就是你。”
林子衿闻听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所谓感情,没有配与不配,只有合适与不合适。我和天济正是相互合适的人,我们可以相互扶持两情相悦,而你可能才是真正适合方姑娘的人。”
文仲达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悠筱的事情?”
林子衿解释道:“在绑匪绑架我们之前我就从你的言谈中猜着个一二了。看来天济真是没有错看你。”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周公子没有错看我?”文仲达更是惊奇。
林子衿便将钱溢江如何使暗招弄碎他们送给郎老夫人的寿礼,大家是如何怀疑他,周天济又是怎样为他开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文仲达,最后林子衿道:“当时我们对你的动机以及为何总是冷眼对天济的举动很是不解,现在看来,你是在为方姑娘抱不平啊。”
文仲达闻听坦然道:“的却是我故意将你们的寿礼是印章之事告诉钱溢江的,甚至就连带他参加郎老夫人的寿礼都是我有意为之的。不瞒林姑娘,我早就钟情于悠筱,但当时她一心只念着周公子,只当我是普通朋友。这次我去京城办事借机去看她才知道她被周公子抛弃,我们见面时她虽然强装笑颜,但我看得出她实则内心痛苦万分。一个女子多年的痴心付出到头来却只换来无情的抛弃,本就是令人痛苦的事,更何况这个女子是清高骄傲如悠筱!她一边要忍受旁人的冷嘲热讽,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其中的苦楚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承受。看她那个样子,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和周公子。所以当钱溢江请求我带他参加郎老夫人的寿宴时,我因为知道钱家和周家不对盘,便爽快答应。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要如何利用钱溢江对付你们,只是觉得带上他或许有用。我们在天津偶遇的时候,周公子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寿礼是个印章,但我直觉认为以周家的财力这枚印章必定是大家所制的珍贵之物,所以我就寻机将这个信息透露给钱溢江,并对他说印石万一碎了你们就要当众出丑,以此来暗示他。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钱溢江派人用内力将印石震碎,本以为已经成功地使周家沦为笑柄,谁知林姑娘你却急中生智为老夫人献唱‘感恩曲’,不但给周家挽回颜面,更是一举博得了郎老太师和老夫人的好感。相比之下,我的所作所为倒真是有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虽然心有不甘,但却让我对林姑娘你刮目相看,再加上今日你的一番表现和刚才所说的话,文某实在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失偏颇,我在这里给林姑娘和周公子赔罪了。”说着文仲达便下铺对着林子衿深鞠一躬。
林子衿连忙上前扶起他,将他重新按坐到铺上,笑道:“文公子不需自责,其实在方姑娘的事情上我和天济的确有对不住她的地方。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方姑娘,有你在她身边我也会觉得心安一些。”
文仲达自嘲地一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终究只是单相思罢了。”
林子衿劝慰他道:“两情相悦也罢,单相思也罢,只要你真心付出,即便是得不到,也不至于遗憾终生。况且以文公子的品貌我相信,只要你不轻易放弃,就一定会得到方姑娘的芳心的。”
虽然知道林子衿说的只是安慰的话,文仲达还是觉得心中暖暖的。两个本应毫无交集的二人,竟因这次绑架事件成了患难好友,聊得分外投缘,竟然忘了自己现在危险的处境。
一番闲聊后,话题不自觉地又谈到这次的绑架事件。文仲达在心中盘算一番后对林子衿说道:“之前你说这次的绑架是郎忠针对你的,但依我看来倒可能是钱溢江和郎忠合谋绑架我的,而你却是无妄之灾。”
林子衿愕然,忙问他为何有此一说,文仲达解释道:“在郎老夫人寿宴当晚,我因一时睡不着,便起身在翠芜院附近闲逛,无意中看见钱溢江也从翠芜院出来,但他神色匆忙,举止鬼鬼祟祟,我便起了疑心,暗中跟踪他来到一座假山处,竟发现一名黑衣男子正藏在假山黑暗处等他,而那名男子正是郎府的大管家郎忠。钱溢江和郎忠附耳密谈,因为离得太远,他们又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并未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从他们阴测的神情看来,必是在密谋什么歹毒的事情。第二日晌午过后,我便按照前一晚的路线重新回到了那座假山处,想看看钱溢江和郎忠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我找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发现。”
林子衿忙问道:“你所说的那座假山是不是就在平惠翁主所居住的凤临阁附近,正对着郎老夫人的木槿苑?”
文仲达点头,但有也些疑惑道:“是的,但是你怎么会知道?”
林子衿恍悟道:“这么说来郎老夫人遇害当天下午丫鬟紫苏看到的人的确是你啊。”看到文仲达满脸不解,林子衿便将紫苏站在梯子上看到一名男子在假山处徘徊,并依男子的穿着打扮,大家判断男子就是文仲达,以及文仲达在郎老夫人遇害案中的嫌疑一一向文仲达道来。
文仲达听完摸摸自己束发间的美玉,有些失笑道:“没想到一块小小的石头竟然轻易就暴露了我的身份。”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复又去过假山的当晚郎老夫人就遇害,我会被怀疑也是正常。第二日听闻郎老夫人被害,我十分震惊,直觉认为这案子和钱溢江、郎忠有关,我便旁敲侧击地探问钱溢江和郎忠的关系,刚开始时钱溢江还否认与郎忠熟识,只说是到了太师府才认识的,除了礼节性的来往外并没有深交,但后来可能是我问得太急了,使钱溢江对我产生了怀疑,竟反问我为何会如此关心他和郎忠的事。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时失了方寸,竟将看到他和郎忠在假山处密谈的事情和盘托出。钱溢江听了解释说他是想讨好郎老太师,但又不知道老太师的喜好,只好偷偷约请郎忠给他支支招。我虽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因为钱溢江不愿再多谈下去,只好作罢。现在想来,钱溢江必是担心我向周公子说出此事,使自己成为杀害郎老夫人的凶嫌,才将我绑架起来。所以我才认为钱溢江和郎忠的目标是我,而你只是无妄之灾。”
林子衿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钱溢江和郎忠果真是一伙的,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杀害老夫人的真凶。不过不管他们要绑架的人究竟是谁,反正我们都已经被绑来了,现在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林子衿将目光转向窗外月朗星稀的夜空,心中默念:“天济,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