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乐衡的眉头拧得死紧,起身回道:“皇上,臣只能给娘娘用药,稳住当下的情况,一切还得等冷太医回来定夺。”
“你这是什么意思?”玄烨如晴天霹雳般呆愣着,向来睿智的脑袋久久未能反应过来。稳住当下的情况,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吗?
“娘娘积病已久,臣实在无能为力,冷太医医术超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佟乐衡无力地宣布着病人渺茫的希望,那一瞬间,玄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床上,看着千若羽毫无血色的脸庞,问道:“你是说她危在旦夕了吗?”
“不会的,怎么可能?”周紫云不敢置信地抓住佟乐衡胸前的衣服,情绪失控地说道:“小姐的身体虽然弱,可是在公子的调养下,病情一直很稳定的,一定是你诊错了,是你诊错了对不对?”
“紫云,冷静点!”善姨抱着她拉到一边,嘶哑着声音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
偌大的寝宫内只能听到周紫云撕心痛哭的声音,玄烨窒息般沉默良久,才再度开口问道:“积病已久是多久?积的是什么病?”
佟乐衡自知此事不能再瞒了,随即跪下请罪:“请皇上治罪,娘娘刚入宫之时,臣已察觉娘娘身患绝症,可是娘娘苦苦哀求臣隐瞒,臣深知不可却应允了娘娘。”
“什么绝症?”玄烨的反应异常地平静,只是轻柔地抚着千若羽不太安稳的睡颜,有些事情似乎想通了。
佟乐衡照实回道:“娘娘曾经身中剧毒,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迹。”
“中毒,衰竭……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朕?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一切?”玄烨掩住满脸的忧伤,也掩住了无声滴落的泪水,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臣等告退。”
一室的人转瞬退去,玄烨挨着千若羽躺下,把她纤瘦的身子拥入怀里,低喃着问道:“羽儿,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朕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朕依然是爱你爱得快发疯了。”
泪模糊了视线,帝王的尊严在心爱之人面前显得无比脆弱,亲吻着千若羽的额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说过不管前面的路再难走,也会和朕携手走下去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朕已经失去了雅雅,那种撕心般的痛苦已经尝过一次了,朕承受不了第二次。”
“朕喜欢听你唱歌,喜欢看你跳舞,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呆在身边的感觉,喜欢跟你一起作画、下棋、谈诗论赋,你在这里睡懒觉,还有谁能陪朕做这些事情?”
“那天你像凤凰一样向朕飞来,那一瞬间,朕以为我们会这样天长地久……”
夜色渐深,玄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回忆仿佛费尽了全部力气,心在颤抖。余靖的话萦绕耳边,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弥补了,所以他后悔了。
殿外的小楼里,后宫众人纷纷聚首,只因玄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踏出千若羽的寝殿半步,并且下令谁也不得内进打扰。
皇贵妃翻查着小太监端出来的御膳,又是丝毫未动,拧眉道:“都已经三天了,皇上不吃东西,龙体怎么受得了?”
“这宸妃怎么说病就病,还连累着皇上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李常在满是妒忌地嘀咕着,怜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有这本事,也病上一场,看留不留得住皇上?”
“哟,难道敏贵人留得住皇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是只搏了个贵人的名头?想要东施效颦也不知道照照镜子。”李常在揶揄的话里尽是讽刺,怜儿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把这口气咽下了。
“有时间吵这有的没的事,还不如想想办法劝服皇上。”皇贵妃不悦地打断两人的吵闹,宜嫔漠不关心地说道:“皇上整个心思都放在宸妃身上,宸妃一日不醒,只怕是劝不服了,倒是宸妃为何会突然病重?太医院又为何讳莫如深?皇贵妃不认为这里面必有玄机?”
“该不会是有人心里不甘,先下手为强吧?”婉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盈妃,盈妃款款一笑,反击道:“是也说不定呢!你们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集宠于一身,同时也是集恨于一身,这后宫里怨恨着宸妃的人应该不少吧!”
“那就要看看这‘不少’中都包括谁了?”
大家单单打打,你一言我一句的,皇贵妃听着烦躁,厉声责问:“好了,吵够了没有?宸妃的身体本来就弱,病上一场有什么奇怪的?后宫中切忌搬弄是非,盈妃初入宫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家都怏怏地闭了嘴,院子里复又恢复宁静。
德嫔一直注视着紧闭的寝殿,心里乱糟糟的,担心久未进食的玄烨,更担心昏迷未醒的千若羽,那个总是苍白着脸,让人感觉虚浮,却对她温柔的女人;那个虽然看不透,想不明,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是真心待她好的女人。
德嫔带着一丝悲伤看向天际,不禁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让她醒过来好不好?
皇贵妃看见德嫔忧心忡忡的神色,心知她在担心千若羽,紧蹙的眉头明显地透露着不悦。千若羽,一个低贱的勾栏女子,不仅迷惑了玄烨的心,夺走了专属于洛舒雅的位置,还欺骗了尔晴纯真的友谊。
回廊里,端妃和傅贵人徐步而至,那抹淡漠的身影显得分外引人注目,婉嫔甚为好奇地说道:“今儿的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傅贵人居然来了?”
对于这么一个曾经颇具威胁的女人,大家都狐疑地猜想着,傅贵人除了和端妃有些往来,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都差点忘了她的存在了,这会过来是为了玄烨,还是千若羽?
怜儿注视着来人,印象并不是很深,只是偶然听千若羽提起过,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在洛妃出现之前,她曾经是玄烨的宠儿,可是她却从来不笑,也不跟别人来往,所以很快便失宠了。
“给皇贵妃请安。”端妃福身一礼,傅贵人也紧随着行礼:“给皇贵妃请安,给几位娘娘请安。”
宜嫔悠闲地品着茶,故意装糊涂地嚷道:“哟,原来是傅贵人啊,我还想着是谁来着?”
“本宫初入宫闱才不认识,宜嫔怎么也不认识呢?”盈妃看到几人怪异的神色,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倒是生出了些许兴趣。
“呵呵,没办法,傅贵人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和姐妹们走动走动,距离上一次见面好像都有一年了吧?”宜嫔皮笑肉不笑地问着,傅贵人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安静地坐到一旁,本来还在猜测的人都没了兴致。
怜儿不明白这个女人明明可以爬得更高,过得更好,可是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到底是为什么?如今宫里只有三位贵人,那贵人怀有龙裔,自是高了一等,她和傅贵人,一个是失宠,一个是不被宠信,到底谁更悲哀一些?
端妃清楚傅贵人的性格,除非是相熟的人,不然,她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随即扯开话题:“宸妃的情况如何?皇上还是不肯进食吗?”
“哪知道?成天关着门,御膳是怎么样进去,怎么样出来。”盈妃爱理不理地应着,皇贵妃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对于千若羽,她也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