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宫里的纠葛纷扰,抛开莞儿出嫁给她带来的一些忧伤,回凌月国的路上她心里充满了喜悦,原来在那个地方她心里还是有牵挂。
凡心拎着裙角独自一人站在丞相府门口,音府两个大字陷入眼前,玉旻轩进宫去了,她以身体不适拒绝却偷偷来到这个地方,说不出什么原因在拜祭了母亲之后她竟然独自来了这里。是母亲的祭日,不知他是否记得呢?
马车的声音滚滚而来,凡心侧目望去,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个沧桑的几乎叫她有些认不出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用多说什么,凡心一眼就能看穿他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得意。
“心儿...”男人吃惊的眼眸盯住她,仿若梦中。
凡心抿抿唇上前搀扶他,仿佛她从前时常这样一般的熟练:“爹,你回来了。”
轻轻的一句话印在音隼的心里竟让他热泪盈眶的点了点头:“走,随爹回家坐坐。”
凡心顺从的点点头扶他走进这个曾经有过甜蜜有过泪水的家。
穿堂入室,丫鬟婢女皆笑颜唤她一声四小姐,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却多出了些人情味。
“在我心里你永远只是我的小女儿,和高高在上的王妃没有关系。”音隼沧桑着话音说道。
凡心眼眶一红随他走入倾心院。
“缘儿,咱们的女儿回家了。”音隼撩起白色帘帐,赫然显出十夫人的灵堂。
凡心心里一震松开挽着他的手朝前走去,倾心院几年光景没有一丝变化,干净的没有染上尘埃,还有乳娘的碑在旁,娘她不会寂寞的。
“爹,你...”凡心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音隼却慈爱的笑了笑上前揽着她的肩:“很久没和你娘说说话了吧,你们好好聚聚。”
凡心几步追上扯住他的衣袖突然跪下:“爹,是心儿错了,是心儿不孝。”
老泪纵横,音隼摇着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我没有忘记过曾经你是我最疼爱最重视的女儿,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好,这么些年来冷落了你们母女二人,叫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如今老天爷长了眼也叫我孤家寡人了。”
“爹...”
“你大娘过世了,两个姐姐全嫁去和亲可能一生一世也回不来,柳儿在充军的路上病死,你也恨透了我...”
凡心摇摇头滴出两颗泪:“爹,都已经过去了。”
“人啊,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用有限的时光来倾心院里坐坐陪陪你娘而已,我的日子不多了,很快就能去地下同她见面,心儿,我记得你的话,要我去同她解释,我会的。”他点着头握紧凡心的手。
晶泪一颗一颗的落在音隼老去的肌肤上,滚烫的像灼烧一样。是因为她年少的倔强和固执,因为音隼的骄傲和十夫人的不肯退让才让一个原该美满的家庭变成这样。
“爹,咱们都有错,如今一切都过去了,都忘了吧。”凡心淡淡的说,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计较的了,原来她在凌月国最惦记的不是惟儿不是凌晟,而是她这个唯一还有血脉关系的父亲,纵然年少时候有过恨意缠绵,可她每夜醒来想起的却还是十岁前她坐在音隼肩头经过闹市时候的场景,十岁前音隼手把手教她练字的情景,原来那些恨意从来不曾将这些东西抹去,她依旧刻骨铭心。
“爹,女儿身怀有孕,再过些日子您就要做外公了。”换去刚才过于沉重的话题,凡心转眼笑开。
音隼一震惊喜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难怪刚才看你的时候觉得你丰腴了一些,还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呢。”
凡心笑着靠在音隼的肩头,二人共聚天伦之乐。
娘,您在天上是否看到了呢?我想你并没有带上恨意了,因为您的心里始终有爱,爱我,爱爹。
*
玉旻轩在府里来回踱步,这个该死的小女人!等她回来他一定要揍她一顿!他不过是进宫一趟回来以后竟然又发现她不见人影了,更重要的是问巧音和蓝玉却都说不知人去了哪里???
“旻。”说曹操曹操就到,凡心心情好的很,脚步都轻松了很多。
玉旻轩鹰鹫一样的眼神牢牢的锁住她迫近的身影:“凡心!!!”
凡心一愣,僵在原地不知所以:“怎么了...?”她傻傻的问。
玉旻轩咬牙切齿的上前一步将她扛起往屋内走去:“怎么了!!?别人家的孕妇都是乖乖待在家里怎么只有你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将她摔在软绵的床上。
凡心吃痛一声捂住小腹:“当心孩子。”
“说!去哪儿了!”他恼怒的瞪着她。
凡心无奈的起身理了理零乱的衣裳:“你脾气怎么比我这个孕妇还大?我不过去了趟音府。”
玉旻轩闻言心里一惊突然上前将她板过身子左右查看着:“他有没有伤着你?是他派人到府里来要为难你吗?他有没有骂你?”
凡心好笑的嗔怒:“他是我爹。”
玉旻轩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爹,你和你爹的关系我还不知道?”
凡心轻轻叹口气:“说了你也许都不信,他竟然为娘设了灵堂,一抽空就会去探望,他真的变了很多,而且,也老了许多。”
玉旻轩冷哼一声:“身边没了亲人他还不老?”
“你早知道???”凡心诧异的抬头望着他。
玉旻轩耸耸肩,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还很少会有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凡心微微埋怨,如果早知道她或许早就来看他了也说不定。
“早告诉你早让你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视我于无物?”玉旻轩挑眉问去。
凡心笑着瞪他一眼:“你总这样没正经。”
二人正玩笑时,一个四岁多大的孩童笑眯眯的闯进来:“姨娘?谁是凡心姨娘?”
凡心一愣,粉嘟嘟的模样倒像是灵芝种出来的人儿,她心中一喜看向玉旻轩:“怎么会有个孩子进来都没人拦住?”
玉旻轩瞥了一眼小小的孩童无奈的开口:“未来的太子殿下,你敢拦?”
凡心又是一惊,已然明了,她突然起了身将孩子抱起:“呀,竟是惟儿的骨肉?”
“凡心,我大婚你都不来我当你是忘了我呢。”人未到声先至,没多大会儿惟儿便現了声音,牡丹红的华贵衣裳叫她美极,较之五年前的秀丽更是多出几分滋味。
凡心心中微微颤抖将孩子放下紧紧的和惟儿拥抱住:“惟儿,惟儿,我可想死你了。”
仅仅一句话便将惟儿的泪珠催下。
“母后不哭,珏儿吹。”小小的人儿痞笑着拉着她的裙角。
惟儿破涕为笑:“你这小家伙。”
凌辰逸缓缓走入,凡心细细看去却并无病症一般,脸上全是红润。
“瓶儿,带他去玩会儿吧,玉亲王府他还是头一回来。”辰逸淡淡的吩咐拍拍惟儿的脊背,“你们有话就好好说,别一见面就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轩虐待了你们。”
惟儿脸颊一红推他一把:“你和玉哥哥先出去,我和凡心有悄悄话要说。”
凌辰逸耸耸肩无谓的迈出房门,一旁的玉旻轩也跟着出去。
凡心将她拉过来坐下:“怎么回事?我听说辰逸出了事?”
“是近一年前的事了,我和辰逸闹了别扭,蒙哥哥带着我下了江南,后来我生下了珏儿被他发现他将珏儿掠了去,无意被焰赤帝所伤,为救下珏儿他失了姓名。那大半年极为难过,我独自扶着珏儿,幸好有你爹和我爹相助,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昏睡过去便没再醒来,宫里的人都道我是活死人,几个月前我突然醒来却发现辰逸活了。”
“活了?”
“他体内有剧毒,我用极北的寒冰将他身体保护住,玉哥哥找来仙人为他诊治,怎想那人手有寒玉可治白毒,许是天公见怜舍不得分开我们。”
“手有寒玉...”凡心低声呢喃,莫非真是白倾?
惟儿紧紧握住凡心的素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知道世间的美好值得咱们去珍惜去呵护。”
凡心抿唇笑了,和音隼竟然说了同样的话。
“其实你爹人不坏,我独自走过的这些日子他时常来宫里瞧我,说你不在了他就当我是女儿,借此慰藉,你有空去看看他也是好的,你不在的这些年他实在不好过。”
凡心点头:“已经去过了,是我年少时候太过倔强,很多事情看的都不完善才铸成大错。”
“何必将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呢?你不总说罪大恶极的人也有心善的一面吗。”
“只是身为人女我无法尽孝...”凡心垂下眼睑,心中始终多出遗憾。
惟儿笑出声来:“何必担心,他和我爹二十多年的友人,两个老人相知相惜,何况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也是他的女儿,他不会孤独的。”
凡心叹了口气:“惟儿,我该如何感激你。”
惟儿浅笑:“你不知道你这个爹有多疼孩子,前不久他还拉着珏儿要教他这个教他那个,索性珏儿也喜欢他,真是奇了。”
“对了,还有凌晟。”心中生出安慰,凡心又想起他来。
“不必急,今晚咱们就去他的情王府用膳。”
“情王?和我认识的他还真是不一样。”凡心摇首感慨。
惟儿掩嘴一笑:“他这是落入情网深处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