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形纤细高挑，坐着的背影也是挺拔有力的。一头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肩后，只用一只青玉簪子挽了个纂儿，再无半点坠饰。
待琴声停下，李君凌这才走过去，站在女子背后躬身行了一礼，“玉姨娘。”
“你来了。”女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苍老，让人猜测着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是。”李君凌站在她背后不动，如往常一般。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君凌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清昭和蜀国已经起兵，李启山后日就要带着李君曜出发前往玉阳关。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一仗会打很久，李启山暂时都不会出来捣乱，您大可——”
“这些都不重要。”女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李启山不过是用药物限制了我的自由，他在与不在对我们的计划都没有影响。现在的关键是，慕容千山到底还活着没。他一死，这世上就少一个人知道琉光剑的事情，只要再把玉倾城引出来，夺回琉光剑便是指日可待！”
“我明白。”
“光明白没用。”女子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她急躁，她缓缓地说着，“夺回琉光剑是你重掌蜀门最重要的试炼，你母亲为了这个已经把命搭进去了，若是再不成功，九泉之下我如何有颜面去面对她？子玉，你要牢记你母亲临终的嘱托，切不可因儿女私情就忘了根本。”
“不会的。”李君凌神色一凛，郑重的说道，“姨母请放心，夺回琉光剑，重掌蜀门，母亲的嘱托子玉一直牢记心中，从不敢忘！”
女子闻言却没有激动，反而叹了口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人之常情。况且那慕容远毕竟是玉倾城的血脉，姿容绝色本是应当，可子玉，红颜终究不过是一抔白骨，你看那玉倾城如今是什么下场？美人从来都是薄命，不要把你的心思浪费在这个上面，等你重掌蜀门之后，玉氏一门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难道还不够你挑选？”
“姨母！”李君凌去突然恼了，大声喊了一句，耳根子都有些发热，“您在说些什么，慕容远与我何干？玉氏一门年轻貌美的女子又于我何干？”
被他吼了，女子却低低的笑起来，声音里是无限的苍凉，“只希望，这句话你能留着日后，再问心无愧的对我说一遍。”
李君凌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
他承认，慕容远于他却是很重要，可这重要也不过是自己从小培养起来的棋子，一个非常重要事关全局的棋子罢了，他怎么会就不问心无愧了呢？
那女子却不愿再多说，挥手赶他，“去吧，继续探查祁山行宫，一旦确定了慕容千山的死讯，就可以不用留着慕容家的那几位皇子了！”
“是。”李君凌垂首应是。
“你不要心软。”女子最后劝说道，“玉倾城何等聪慧狡猾？若是没有这点能耐，她又怎么能够在多方追捕之下藏身十多年丝毫不露痕迹？我们要引她出来夺回琉光剑，势必要给她足够的甜头才行的。”
李君凌就收了脸上外露的神色，站直了身体，慢慢的回道：“我明白了。”
闻言，女子便站起身，怀里抱着琴，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正房。她光裸的足踩在几乎纤尘不染的地面上，双足之间串着的铁链发出冰冷的声响，慢慢的隐匿在房门后面。
李君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足间的铁链上，眼中泛起森冷的寒意。
为了他，母亲命丧黄泉，姨母又被这样屈辱的囚禁着……他已经无路可退，恨不得穷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就荒废这么多年的心血？
况且，儿女私情，那是什么东西？他李君凌从来都不知道。
他面色冷然的转身，走出西苑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容而淡然的笑意，一如往常。
在镇国公府歇到晚上，李君凌就重新换了衣裳准备回云曦台去。眼下是个很关键的时候，在这个时期，他不能犯任何一丁点儿的错误。
可当他从房门里出来的时候，正对上李君曜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时，他就忍不住后悔了——早知道歇到明天再出门好了！
李君凌这么想着，李君曜却是大步迎了上来，这会儿对着这个弟弟，李君曜已经能够恢复之前的从容和淡定了，他笑着上前拉了李君凌的手臂，“二弟，能不能帮我个忙？”
李君凌不动声色的挣开，温和的问，“大哥要我做什么？”
“我想见一见公主。”天色昏暗不明，廊檐下的灯笼给他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的柔光，他有些懊恼的说道，“可公主不让我进门，你今天是要回云曦台是吧？能不能带我进去？”
“天色已晚，大哥要见公主，不如明天再去？”李君凌笑着应付道，“否则，我怕母亲那里……”
“不用管母亲！”李君曜难得有些急切的说道，“有些话，我想今晚就同公主说，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他定定的看着李君凌，见对方面色犹豫，他心里一紧，急忙就补充道，“我不是要逼你，只是我真的没办法了。二弟，你知道我和父亲后天就要出发，可母亲她……我知道你也喜欢公主，我这么要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我怕我没有机会了。”
李君凌心想，果然窦夫人已经出手了吗？
那么，她今天进宫是去请求皇后给李君曜赐婚的？赐婚的对象，是四公主，还是五公主？又或是——
“没什么，我帮你就是。”李君凌忽然不愿再深想下去，匆忙就应了他的请求，“南书房的奏折积压了不少，公主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太好，白天批阅奏折很是劳心费力，所以晚上都歇的很早。这个时辰我也不知道公主是否歇息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谢了，二弟！”李君曜已经听不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答应了要带自己进云曦台，便兴奋的拍了他的肩膀一把！
云曦台的侍卫都是从金吾卫和五军营里跳出来的好苗子，不少人都是他曾经的手下，可自打公主下了严令之后，他连云曦台的门都摸不到了，简直郁闷。
“那就走吧。”李君凌领着路，率先出了镇国公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