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宁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伺书和抱琴紧跟着离歌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离歌忽然停下了脚步说:“伺书,你留下来吧。本宫已经答应了王爷,你跟他回封地去。”
伺书愣怔,瞳孔睁得很大,着急地说:“娘娘,奴婢不……”
离歌却是打断她的话说:“伺书,是王爷自己开的口,本宫不好拒绝。王爷也答应了本宫,会善待你。”
“娘娘。”伺书一脸的不知所措。
离歌却是浅笑着转身说:“去吧,本宫也要回去了。”语毕,再不迟疑,抬步离去。
抱琴紧跟着出来,皱眉问道:“娘娘,王爷为什么要伺书?”
离歌才记起来,这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抱琴说。不作答,离歌说道:“先不回春钰斋,本宫要先去太后那里。”这会儿,太后一准儿在等自己的回话呢。
抱琴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跟着离歌又走了一段路,方才小心地问:“娘娘,您没有喝醉吧?”
离歌哭笑不得,这丫头,愈发大胆了,居然会这么问自己,摇摇头,离歌说:“本宫清醒得很。”
太后果然是在等离歌上门,坠儿守在外面,一见离歌来,立刻将离歌引进太后的寝室。
离歌上前见礼说:“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道:“起吧,都下去,哀家有话要和离妃说。”
待众人都退下后,太后急忙起身上前说:“怎么样?子珪可有任何不满流露出?”
不满?切,事关王族男人颜面问题,怎么一个不满就能够形容得了了?太后此意,无非是想说,珪王是否起了异心。
离歌低垂着头说:“太后,臣妾并不知晓。”
这可是大实话,萧子珪如今在皇城,他想什么,有什么计划,谁也不知道。但是倘若他要是回了封地,那就说不准了。太后这么担忧,无非也是怕珪王回去后,起什么异心。
太后闻言一怔,蹙眉深思。寝宫里顿时陷入缄默中,半晌,太后眸子里是深沉说:“离妃,那么你认为是否让珪王安然回去封地?”
离歌心底一震!太后这是,起了杀心!
“不,太后,此时万万不可!”离歌不假思索地立刻地反对。
太后皱眉说:“不可吗?那么离妃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不可为?”
离歌努力平复焦躁地心说:“太后,今日丁心那一个惊人之举,说明楚国本就猜到了,你不可能会允许丁心入主王朝后宫。势必会想出对策,将丁心指给王朝某人。而楚国的确是掌握了先机,凭着那张脸蛋,他们赌对了,那个被指婚的人会与皇上反目。如今皇上已经和珪王有了隔阂,楚国最希望的便是要挑起珪王与皇上之战。”
顿了一下,离歌继续说:“珪王如今在皇城,虽然太后占据优势,但是今日之事琛王也是知道的。他日真的真的事发,难保不会传出,皇上为了一个女人杀害手足,那么琛王必定也会心底自危,还是,太后您想要一并连琛王也除掉?”
太后面色骤变,眸子里隐隐泛起了怒意。离歌没有退缩,潜意识里,离歌不希望珪王就这样遇害,虽然太后彻底怒了,离歌却依然坚强与太后对视。
缄默了一会儿,太后并未出言。离歌继续说:“如今太后您非但不要为难珪王,还要安抚他。您要让他感受到,对于皇上今日之举,您也是不赞同的,也是站在珪王那一边的。你还要他明白,关于掬妃这件事,你不希望皇上与珪王兄弟之情受到影响。另外,你也要让珪王明白,相对于掬妃,他与皇上,都是萧家的子孙,珪王应该最先考虑的是,萧家的江山。”
至于怎么安抚,怎么劝说,太后那般精明,必定会知晓怎么做。不然的话,楚国与晋国虎视眈眈,他日若发生什么,萧元吉就要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了。
太后眼神忽闪,最后终究喟叹一声说:“哀家也明白你说的,可你让哀家如何能够放心他回去封地呢?”
还好,太后也并不是下定决心,要取珪王的性命。这便好,一切还有希望,于是离歌说:“太后您放心,伺书还是会陪珪王回封地,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收到。”
太后吃惊地瞧了一眼离歌,离歌心底则早已吓得怦怦乱跳,这么久以来,离歌可从没有与太后这般说过话。
太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静静地思考。离歌也识趣地不再言语,现在这会儿,一切都要等太后衡量好了,做最后决定。
屋子里寂静地令人感觉窒息,过了半晌,太后终于说话了:“离妃,今日发生了这事,哀家都失了分寸了。本来哀家也以为,你会如哀家这般,想不到你居然令哀家如此惊诧,很好,你能够保持镇静。”
离歌不禁也无语了,今日碰到的人,都说自己很冷静。可是,有谁知道,自己也不过是装出一副冷静的假象?
袖子里的手冰冷,而且颤抖,说到底,离歌也不是神人。
太后招手,离歌迟疑了一下,终是上前,太后紧紧握住离歌的手,眸子里闪过诧异。
离歌讶然一笑说:“太后错了,臣妾也只是凡夫俗女中一员。”
离歌也会伤心难过,也会害怕,也会心痛。纵使拥有伪装的坚强外表,殊不知,心底却依然脆弱心伤。
太后失神地低声喃喃自语,随即嗤笑一声说:“你以为皇上今日那般反常,真的只是因为丁心长得与丁芬很相似的原因吗?”
心底一颤,离歌感觉,太后有可能会说出令自己无法置信的事情来。
果然,太后的眸子里是滔天怒焰:“她与丁芬又不是孪生姊妹,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哀家敢肯定,她是丁芬无疑,哪里是什么丁心!”
离歌这才知道,萧元吉今日在殿上的举动,还不足以令震撼形容,太后这一句话才真是要离歌清楚了,何为震撼!
丁芬,真好,她没死!离歌曾经惋惜,因为她的死,萧元吉会永远记着她,如今她没死,可离歌有机会赢了她吗?
“哀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死,但是哀家可以笃定,她就是丁芬无疑!她从小就在王府长大,哀家也是看着她长大成人的!”太后气呼呼地喘着气,继续说:“哀家相信,皇上在决定掀开斗笠的时候,也已经肯定了她的身份。皇上她绝不会为了素未谋面的丁心,如此忤逆哀家的意思!”
离歌这才明白,掬妃今日忽然唤他表哥,并非是为了引起他的回忆,根本就是要让萧元吉更加肯定,自己就是丁芬的圣恩而已!
只是,丁芬终究是胜利了,那抹得逞的挑衅的胜利微笑,只因为,萧元吉认出了她。
七年了,离歌再次想起来,萧元吉的喃喃自语。相信,无论是再经过多少个七年,相信只要丁芬再次出现,萧元吉都会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啊!离歌的心破碎了,窒息的疼痛传遍全身。
太后忽然说:“离妃,哀家看得出,皇上对你并非无情。”
是啊,那是因为,他的挚爱丁芬死了。离歌颓然地说:“可是太后,您瞧见了,丁芬回来了啊!”
“哼!你以为往后,后宫那么多妃嫔就会放任她好过吗?”太后很恨地说:“哀家,也定然不会要她好过!但是离妃,哀家告诉你,你,千万不可动她。”
太后此意,是要离歌不要插手,只需要坐看好戏等着那些人两败俱伤。更为重要的是,她毕竟是萧元吉的最爱,动了她,就等于失了萧元吉的心。
可,离歌不信,自己不去招惹她,难保她会乖乖不找自己的茬啊!
而萧元吉七年的爱恋,失而复得,定会万分地珍惜她,疼惜她,甚至会明知她怀揣着不轨,也会拼命护她周全。
因为,他曾对离歌说过,那时候,他没有好好保护她。如今她回来了,而他,也是王朝的天子。他会对她,包容至极。只因为,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阻止历史重演。
太后忽然紧紧地握住离歌颤抖的手说:“离妃,哀家曾跟你说过,圣眷不衰,只不过匆匆数十载。真正的想要赢得一生的幸福,离妃你从来就聪明,你该明白。”
聪明?当聪明遭遇感情的时候,还会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吗?萧元吉对自己,真的有情吗?他现在抱着掬妃,能够记起来,自己吗?
离歌不是古人,虽然逐渐融入这个世界,甚至于为了萧元吉决定接受他庞大的后宫,但是对于感情,唯独感情,离歌不决定妥协。
萧元吉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情,离歌需要去验证,如果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和错觉。那么很抱歉,做为现代人,离歌不打算如此愚蠢地坚持下去。
既然没有结果,离歌为何要执迷不悟自我牺牲?这个深宫,离歌也不会打算继续呆着了,云天朗给自己的退路,也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