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路也没有想通那夜放火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有可能是吴国太后,也有可能是太子慕容恺,而最有可能的还是梁王慕容怔,因为他跟吴国太后有交易,即使知道吴国太后已倒台但他知道密信在慕容悯手中一样还是会杀了他。我们行踪如此隐蔽还是让人给发现了。
冥卫加快速度赶路,本来需要两天的路程,我们只花了一天一个晚上就到了。
尉迟管家手持灯笼已经等候在门外,大概是冥卫提前通知过。他见到我时神色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的向我点点头,我想他是认出我来了,那次慕容悯带我回府只住了几日便去了琼华寺,府里见过我的人只有管家心兰心竹他们三个。
只见我们三人回来,没有见到慕容悯,管家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却没有说话,立刻引我们进梨苑休息。
待安顿好我和蓉儿后,管家叫了冥卫匆匆离开。铺好被褥让蓉儿先睡,我坐在桌前脑袋一片零乱。拿出玉扳指,往事犹历历在目……
“你救了我两次,这个玉扳指就当答谢吧!”
“怎么?还不够吗?那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
“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是很不幸我家不缺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买药吃吧!”
“放手啊。”
“不放”
“除非你把它收下。”
事隔三年多了他当时一喜一怒脸上的每个表情我都记得很清。
窗外清晖幽冷,照的人心越冷。如果没有这么多误会阴谋,我和他会有交集么?
翌日,管家面色忧郁的来找我,我隐约猜到有不好的事发生,只见管家开口说:“皇上病重,所有皇子都前去探视唯独不见王爷,梁王丽妃都向皇上进言王爷不忠不孝,丽妃哥哥莫将军还说刺客有可能是王爷派去的,要皇上下令全城搜捕王爷。”
我握着手的拳头一紧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梁王他们早已谋划好了要置慕容悯于死地,他明明知道人已经死了为何还要让皇帝全城搜捕?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怎么说?还有太子和皇后呢?”
“皇上只是闭着眼默不表态,皇后和太子在冷眼旁观,后来皇上说累了,让他们都退下了。”
心里莫名的不安,此事皇帝虽没表态,可他心里已经有计较了,本就对慕容悯没有什么好感,这次更是雪上加霜了。
管家声音哽咽道:“夏姑娘,王爷他真的遭遇不测了么?”眼中泛着泪花。
“恩,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刺客缠住没能脱身。”他当时可以丢下我不管的,为什么会救我。
庭前几株翠菊沾露愈艳,我叹了口气:“管家你去张罗着给王爷办丧事吧,人已经走了不能让他们玷污了王爷的名声。”
“可是,王爷他……”管家终是摇头走开了。
我绕过后花园轻车熟路的来到慕容悯的卧房,轻轻推开门房内桌椅床依旧如从前,连瓷器花瓶都还在以前的位置,花瓶里插着几株我最爱的观音竹,这还是我在的时候插上去的。
手覆上那件黑色刺金蟒云纹服,绸缎冰凉刺骨,一旁放着嵌宝紫金冠。
我仿佛看到他负手立在窗前正眉眼含笑的望着我,棱角分明的脸上镀着柔和的光晕,一会便消失在窗前,唯剩一缕阳光照在地上孤零零的影子上。
捂着绞痛的心口,我慌乱的逃出了卧房,引得府里的丫鬟纷纷侧目,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甩开异样的眼光,不知跑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站在书房门前。
鬼使神差般的推开门,我一脚迈进了书房。
从未像今天这般仔细看过他的书房,我的手轻轻扫过书架上整齐放着的一排排书,一张檀木的案几矗立在窗前上面摆放着一个插着观音竹的花瓶,旁边是一张很小的床。
我拾起桌上墨迹早已干透的宣纸,轻声念道:“江南雨,风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这笔锋刚劲犀利又带着淡淡的潇洒飘然,指腹轻触旁边两个小字——晚枫,我的心莫名的悸动。
书案上一卷画轴横放着,似乎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收起。画卷被我展开,那一笔一划仔细勾勒出的轮廓依旧是当年的我背着竹篓站在烂漫的桃花树下。
画的左上角题了两句诗字迹清雅飘逸:尽月馨香留我醉,每春颜色为谁开。
我反复呢喃这两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收起画卷握在手中出了书房。
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夕阳,我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如果他在就好了。
月明星稀,寒鸦凄鸣。我一身缟素立在院中,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打在脸上。
“夏姑娘快进屋吧,外面风大。”不知何时管家已经走到身旁躬身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管家认出我就是那次王爷亲自抱回来的女孩,也知道慕容悯待我特殊,所以现在全府的人对我很客气,而他们也只知道我是被慕容悯所救,其它的一概不知也不敢多问。
心兰心竹刚见到我时张大嘴巴,还未说出话来管家一个眼神就堵了回去,等第二次见我时俩人嘴巴闭的严严的没再说多余的话。
我点头转身进灵堂之际问道:“管家,王爷的丧事可办妥了?”
管家在我身后低声道:“都办妥了,整个晋阳城的人都知道王爷遇刺牺牲,估计明日他们都会来。”
我跪在棺木前取篮子里的纸钱放到火盆里,火苗簇簇而起随后烧灰的冥纸轻轻飘起,落在漆黑绘金蟒的棺木上。
棺木里放的是慕容悯的朝服,还有他最爱的锦瑟和流光。忆起刚进宫时七夕那夜我弹筝他舞剑,那眉目动作清晰浮现在脑中恍如昨日。
我取出锦瑟坐于灵前放在膝上轻轻挑起一根弦,空灵的声音在这个夜里异常的凄冷。一曲‘蝶恋花’自我指尖缓缓倾泻而出,筝声时而欢快时而幽怨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这首曲子是爹爹常弹的,每每弹起我总会拄腮坐在旁边听,一曲一调都深深印在心里。
我启口吟唱出脑中盘桓已久的词: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打在弦上,一遍又一遍弹着这支曲子。直到一声悠悠的箫音传来,指尖的曲子戛然而止,我扭头看着身后那一袭白衣。
夜风吹的衣袂翩然,几缕墨发飘在身前。月光下面容清雅隽永,十指慢捻那曲‘蝶恋花’自萧中传出。
我起身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你的身体恢复了么?”半年不见他依旧如初白衣纤尘。
放下唇边的萧,他在我面前站定,跳跃的烛光下他的眼睛清淡平静,唇微启道:“已经好了。”
衣袖抬起,指腹轻轻抹去我眼角的泪滴,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痛处随即又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