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儿双手捧着一段大红色的锦绸,低着头,眼神却是不时地向着狄曜他们的方向飘去,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而狄曜语气虽尊敬,实则却是不服,她很怕,怕这样的狄曜回惹怒了夜夕,纵然夜夕如今因着复仇之事不能对他如何,但是难保复仇之后,他不会放过他,想到这,爱儿已是冷汗淋淋,却是不敢再往下细想,只道是狄曜能够好好的,不要再惹恼夜夕了!
“怎么?没见到尸首?”沉沉地,夜夕隐去了原本略带戏谑的语气,放下手中的茶杯,眸中不知何时竟是染上了寒意,周身的气氛忽然变得愈加的沉默阴森,“没见到尸首,你也敢回来?”
“他死了!”语速极快的一句话,狄曜接的答非所问,说的却是斩钉截铁,毫无半点犹豫。
夜夕冷冷地盯着狄曜,好久终是扯唇,悠悠的道:“那就好。”起身缓步走进狄曜,“曜儿,好好地举办你的婚礼。切记!”
说完,夜夕便于狄曜擦身而过。
他无需怀疑,狄曜定是不会欺骗他,因为他如今最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中,只要他一声命令,她便会灰飞烟灭!
“啊,曜儿,忘了告诉你紫蕴身体不适,我特意安排让她去别处修养,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她让我特意与你道歉。”
闻言,狄曜僵直的身体突然一颤,忍着怒气,狄曜面无表情的轻恩了一下,却是在夜夕离去之后苦涩一笑。
狄曜的婚礼是在第二天举行的,纵然他不愿,却不得不因着白紫蕴而被迫接受。
手中握着大红色的喜绸,狄曜冷眸看向喜绸一端的女子,一身大红色霞帔,被红色喜帕遮挡的面看不到表情,却可以体会到她身旁浓浓的幸福。
拜天地,送入洞房,一切的一切破天荒般的顺利。
喜房中,苗爱儿如玉小手端正的交叠放于膝盖之上,却是死死地拽着手下的大红色喜服,身子僵硬的犹如木石一般。
一想到如今她已经是她心上之人之妻,她内心的喜悦便越发泛滥,涌上双颊,染红了凝脂般的玉肌,尽是比那头上的喜帕颜色更加的嫣红。
大堂里,丝竹管弦,乐音靡靡,觥筹交错,酒香四溢,一身大红色新郎服的狄曜本该高兴快活的和宾客们痛饮一番,而如今却是一人左手执壶右手执杯,闲坐在一旁昏暗的角落,满脸愁意地自斟自酌,但凡有人上前满脸笑意,喜呵呵地恭喜,最终却皆是以被他冷眼一瞪,吓得冷汗淋漓,而后无趣的离去告终,于是满座宾客都不去顾及这个今日大婚的新郎,皆各自饮宴。
主宴上,夜夕执杯正饮着一杯酒,眼神却刻意地瞄向狄曜所处之处,见他那副颓废模样,就像是谁欠了他似的,玉面下的眉不悦的皱起,放下酒杯,夜夕起身踱步至他面前。
狄曜慵懒地饮完杯中之酒,看着面前出现的那双黑色银丝边包裹的靴子,醉意朦胧,悠悠抬头顺着鞋子往上,再见到那张玉润的白玉面之后,竟是憨憨一笑之后便又自顾自斟酒。
看着他的行为,夜夕玉面下染上一层薄怒,伸手拽住狄曜的衣领,一扯,狄曜手中的壶和酒杯皆是堪堪落地,啪的一声,顿时粉身碎骨。
大厅中虽是一片热闹,但是这不和谐的声音却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皆是循着这声响回头,待看到这主仆二人这一阵仗,皆是大气不敢出,回头不是,继续看又不是,只得讪讪低头。
“曜儿,今日看在是你大婚之日,加之你众族人皆在此处,我不给你难看,如若下次再犯,就休怪我不念师徒之情。”
听着夜夕在他耳边低声的言语,狄曜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不给我难看?真是如此,还是,这只不过是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势利不得已而为之?”
“你?”
“我倒又如何?”不是他不愿清楚的明了,只是这一切他不想说明,因着一个女子,可是现如今,他连这最后一点也失去了,他便没有什么课再怕的了。
“曜儿。”夜夕放柔下声音,不咸不淡地道:“曜儿,不要如此任性,我们的复仇大业不能失去如今的一兵一卒,你可知?”
“复仇大业?”狄曜似是惊讶,又似嘲弄地重复了这四个字,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笑声足以让厅中不再言语的众人再次抬眸看向他们。
“复仇大业?我何时要过这一份大业,你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用他物让我妥协的而已,我并不需要他,以前不需要,如今也不需要。”
“我要的,在今天已经彻底被你毁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苦苦地为了这不需要的大业而卖命。”
带着醉意眸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夜夕,而后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大厅中的众人,嘴角泛着不顾一切的笑:“今天这场婚礼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不再是暗夜少主,我会离开这,永远不再踏入这一步。”
虽然狄曜这几句话是对着厅中众人所说,却明显只是讲给夜夕一人所听,他要的不过是他身后家族的势利,如今他既然不如他的意,那他又何必再顾忌。
冷冷地转身,狄曜迈开步子,坚定地朝着大门外走去,白色素衣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而后再次飘落,“至于你们,是留是走我不干涉。”
厅中忠亲王族人个个面露为难,皱眉看着他们少主离去的背影,却只稍片刻的沉寂,不只是谁,大声吼道:“我们忠亲王族之人怎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我们誓死跟随少主。”
而后一波更大的叫喊声响起,忠亲王族之人皆是热血之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礼堂:“我们誓死跟随少主。”
夜夕看着厅中失控的一切,不禁皱眉,他知狄曜这一走定会带走众多势利,但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他全族之人,暗暗地拽紧双拳,夜夕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败的滋味,他不可能就这样拦下狄曜离去的脚步,纵使他拼尽阁中势利最多也只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样反而会让他人乘虚而入,如若这般还不如放他离去,至少他还有胜算,他的手中还有白紫蕴这枚棋子,而如今洛翼铭已死,洛夏国无主,他足以在洛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而狄曜便是最好的理由,忠亲王之子!
负手看着厅中人群渐渐消散,直至空无一人,夜夕白玉面具下的薄唇轻扯,他有的是时间让狄曜后悔!
而这一刻,湖心小筑中未揭盖头的苗爱儿还浑然不知狄曜已经离去的消息,仍是傻傻地期待他的带来,期待着他挑起她头上的喜帕。
夜转深,桌上的红烛发出啪的一声爆裂声,而后雕花大门被猛地打开,撞上门框,发出一声巨响。
苗爱儿心猛地被提起,她知道进来之人不是狄曜,然而还未有所反应,眼前已是一亮,大红色的喜帕已经离开了她的头顶,孤独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讶异地看了一眼喜帕,苗爱儿抬头,却撞进了夜夕冷然的眸中,不由地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