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溪蓉想睁开眼,但是全身都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夫人过来!”
溪蓉勉强睁开眼,发现头顶是一块黄花梨木板,自己竟然躺在一架微旧的架子床上。从床上圆形的月洞中望出去,见着房中桌椅茶几并梳妆台竟然全是略微破损的实木,而右上角靠墙摆的梳妆台上的镜子竟然还是铜做的,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还是昏黄的。
“柳老师!”溪蓉眼前又出现了恩师惨死在眼前的画面,心中大恸,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刚走了两步,就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这时那房门兹呀一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搀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进来了。见溪蓉摔倒在地,那老妇人大惊,急忙去扶溪蓉,口中道:“榕儿!你没摔着吧?刚醒来可别再吓娘了!”
溪蓉头昏沉的厉害,没有听清那妇人说了什么,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干涩的说道:“报警!报警!”
那少女帮着妇人将溪蓉抬上床,见溪蓉口中一直说着“报警”“老师”,心里奇怪的很,慌张着问道:“小姐,小姐,你说什么啊?荷香都听不明白啊?”
溪蓉只是喃喃说着“老师”“配方”“报警”,颠来倒去的,默默的留着眼泪。
“荷香,你快去请何大夫过来!”那夫人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对那少女催道。
那荷香倒了一杯水给妇人后便匆匆的出门去找大夫了去了。
那妇人扶起溪蓉,缓缓的给她喂了几口水,轻轻的抚着她的背,道:“哎,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啊?好不容易醒来了,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溪蓉喝了点水,略略缓过来,攥住那妇人的衣袖说道:“阿姨!求求您!求您帮我报警!有人一直在追我们,我老师,我老师也被他们杀了!”说完两行清泪又划了下来。
那夫人不懂溪蓉说的报警为何,只听得懂她说了有人被杀,只当她是做了噩梦,抱着溪蓉安抚道:“好孩子好孩子,没人追你,娘在这呢,娘在这呢,没人被杀,咱们在家呢。”
正说着,那房门哐一声响,溪蓉被吓了一跳,使劲挣脱那夫人怀抱,挣扎着要跑,那夫人紧紧抱住她,道:“荷香!快来帮忙!”
那荷香带着大夫刚回来,就见着小姐挣扎不休,上前抱住溪蓉,带着哭腔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一家子老少乱糟糟的闹了一通,溪蓉终究刚醒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那夫人一擦眼泪,忙请那何大夫帮她诊脉。
“夕榕姑娘没有大碍,许是刚醒来有些神智不太清醒,毕竟高烧这么久,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柳夫人不要太过担忧。只是许久未曾进过米水,身体有点虚,我给她开点温和的补药,这两天先吃点清淡的养养胃。”大夫接过荷香递过来的纸笔,安慰着那位老妇人。
“是,是,谢过何大夫,荷香啊,你跟何大夫回去抓药吧。”那妇人从荷包里面摸出一贯铜板,数出了100文递给荷香,又数了20文出来塞给了何大夫,跟大夫说着:“这些时日劳烦何大夫了,老身这些莫嫌心意小,大夫拿着买点下酒菜吧。”何大夫忙想推辞,看到老妇人坚持的表情,只能收了,叹了口气带着荷香出门了,却在路上偷偷用这钱买了些松子糖,骗说是买药送的让荷香带回去给夕榕吃。
溪蓉喝了药,昏昏沉沉间仿佛又回到那天,她赴了柳老师的邀请,去研究他新得的一个古代制香方子,没想到刚到研究所,就被人打昏。之后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柳老师交给了她配方,孤身引开那些匪徒,却在她眼前被枪杀!溪蓉心如刀割,她父母早亡,是柳老师将她带大,视如己出,如今天人两隔,自己一定要找出真凶,为他报仇!
她攒了些许力气,撑着起床,那叫荷香的少女手中拿着托盘正推门进来,她前几日不曾细看,今日却发现那少女穿着荷绿色的一身窄袖裤装,挽着双丫髻,同样用荷绿色的线绑着,通身没有其他的挂饰。
荷香瞧见溪蓉自己起了床,忙拿了件披风将她裹了:“小姐,你高烧不退,好不容易醒了,可别再着凉了。”
溪蓉问道:“小妹妹,这是哪里?这里有没有电话?我得马上跟人联系!”
“小姐,你又开始说胡话了,这是我们家啊?什么电话,小姐你醒来后说的我都听不懂了。”扁着嘴就要开始哭了。
溪蓉忙道:“那你能请之前那位阿姨过来么?是你们救了我,我想当面谢谢她。”
“阿姨?小姐是说夫人么?那是您的娘亲啊!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都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荷香啊!”
正说着,那妇人刚好进门看望溪蓉,荷香忙跑上前扶她在床边坐下,对那妇人哭道:“夫人,小姐她不认识我们了!”
“榕儿?荷香说的都是真的么?你不认得娘了么?”
溪蓉见那妇人穿了件深褐色的对襟襦裙,批了件墨绿色的外褂,摸着她手背的手掌皮肤粗糙,指节有些粗大,却像是干过些粗活的。她心中疑惑,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们,我叫柳溪蓉,那天是你们救了我吗?这里是哪里?离杭州有多远?我得马上赶回去!”
那妇人与少女面面相觑,说道:“夕榕,你在说什么啊?这里就是杭州啊!”
“什么?!那我得马上回去!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等我回去了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说完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发现自己穿的是件月白色中衣,急着对那两人问道:“我的衣服在哪里?还有一个卷轴你们有看到么?那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小姐?荷香都要弄不清楚了,什么卷轴?家里从来都没有卷轴啊?”
“没有?那说不定是我摔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了,两位能不能带我去那天我掉下来的地方?”
“榕儿,你前几日高烧,一直在床上躺着,怎么会掉下来的?”那妇人也急了,“你身子刚好,今日风大,你想出门,娘帮你穿厚实点好不好?”一边找了些厚实衣物帮溪蓉穿上,一边又吩咐荷香去请那何大夫。
刚跨出门溪蓉就见到了一颗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住的桂花树,顿时明白了这两天躺在房内传来的一阵阵香气来源。现在正是初秋,桂花开的特别旺盛,院子里的味道极其的沁人心牌,院角还种着几排桔子树,正在挂果,青青的小小的一颗颗点缀其间。桔子树下面有个鸡舍,但里面就养了两只下蛋的母鸡。整个小院绕着一圈的茉莉花丛,外面挡着一层的篱笆。
整个小院不大,正屋应该是给柳夫人住的地方,溪蓉住的是靠右的厢房,左边的有座下人房和厨房靠在一起,柴房则是靠在桔子树边上。看的出来这户人家不太富裕,但布置的井井有条,倒是温馨别致的很。
院外偶尔经过几个人,都是穿着粗衣葛布,或背着锄头,或牵着驴马,见着柳夫人扶着溪蓉出来,热情的打着招呼道:“柳夫人,夕榕姑娘身体大好啦?可以出来走动了?”
柳夫人含笑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溪蓉心中惊奇不已,此情此地,丝毫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迹象,她分明记得自己跌下的那段山崖有一个很大的发电站,而这里却没有任何电线电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白水镇啊,你就是在这出生长大的啊。”柳夫人拉着溪蓉在桂花树下坐着,轻声细语的对她说道:“榕儿,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最爱跟你岳大哥在这桂花树上捉迷藏呢。”
溪蓉越听越惊奇,那妇人竟然认定自己是她女儿,这怎么可能?但这妇人对她的亲切温情不假,路过往来的人衣着服饰也都不似现代,难道自己竟然是穿越了?
那边荷香又领了何大夫回来,何大夫替溪蓉把了脉,又听了柳夫人所说,摸着胡子道:“溪蓉姑娘身子已无大碍了,醒来不记得过往之事,可能是因了高烧不退导致的记忆丢失。这个在下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每日对她说说过往之事,或许她能想的起来,不过也莫要强求。”
柳夫人言谢,看着溪蓉叹了口气,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让荷香下去煎药,自己默默的对她说了起来。
溪蓉果真是穿越了,到了一个叫唐朝的地方,当今的圣上却姓乐。这身体的原主名唤夕榕,不知是否是巧合,她的父亲曾是一名御用制香师,名叫柳清远。却在某天进宫面圣后冲撞了皇帝,被拖出了午门杖毙,幸亏家中管家得了传信,急忙带着刚怀着身孕的夫人连夜逃出了城,家中其他人却来不及救走,被皇帝灭了满门。
这两人一路南下,逃到杭州,夫人却要临盆了,只得在这里停留。恰逢这时宫中传出消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大赦天下,他二人的通缉令也被撤下了。主仆两人抱着新出生的小小姐,松了口气,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个靠山的小院,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下去。
只是这二人买了这宅子身上也没有过多的积蓄,除了管家能文靠着帮人代笔写写书信挣点小钱外,日子越过越拮据,再当完家中值钱的首饰后,那位大家闺秀的夫人竟然也帮着人洗衣刺绣过活。
那管家极为内疚,铤而走险跑去镇上帮人做算账先生。担惊受怕了好长一段时间发现没被人认出来,才渐渐放下心仿。他聪慧勤快,又会察言观色,很快就有一些大的酒楼布庄请他帮忙结算账目。家里的日子才慢慢的好起来了,柳夫人也不用再帮着人洗衣补贴家用了。
那位管家这几日正是去了隔壁青石镇一家极大的胭脂楼帮忙算账,谁知道刚去几天夕榕就病倒了,夫人托人捎了信给他,想来这几日他也要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