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忙抓起她问:“三嫂怎么了?”
灵渊哭道:“主子已经病了好几日了,可是守门的侍卫却不放郎中进去,奴婢好不容易才混了出来。”
清欢听的稀里糊涂,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问道:“那三哥人呢?”
灵渊哭道:“三爷如今下了大狱,福晋连他一面儿也瞧不上。”
清欢心中焦急,抬头指着门口的阿顺,说道:“你来说。”
阿顺额头上早已沁满了豆大的汗珠,忙用袖子揩了揩,神色极是为难,说道:“格格,不是奴才想要瞒着你,而是我们家王爷吩咐过,若是敢将此事告诉您,定得要了小人的脑袋。”
清欢冷着面孔说道:“若是你此时不说,我便先要了你的脑袋。”
阿顺吓得连忙躬身跪下,一五一十的垂首回道:“三阿哥如今犯了事儿,被万岁爷关在宗人府里。三阿哥的府邸已被抄没,三福晋和小阿哥也被圈禁……”他一面说一面偷瞄着清欢的神色,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便渐渐微弱下去。可在清欢看来,那几句话却如同夏日闷雷一般,轰隆隆滚过心头,再难平息。
清欢急急问道:“三哥究竟犯了何事?”
阿顺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清欢立即吩咐:“备马车来,我去看看。”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仿佛一切皆是虚无,只觉看不分明。
云珠撑着伞,正要扶清欢上马车。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得近了,方才看清是毓宁正驾马疾驰而来,他显然是刚刚下朝,连朝服也未来得及换。许是一路赶得急,就算穿着一领黑羽斗篷,可整个人却仍是浇的透透的,那石青色的蟒服被雨浸得久了,便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他急勒住马,问道:“格格这是要去哪儿?”
清欢转身就要上车:“我要去看三嫂和珅儿,你莫要拦我。”
毓宁看到立在一旁的灵渊,立刻就明白过来,只冷眼扫向一旁战战兢兢的阿顺,厉声喝道:“阿顺,不是让你不许告诉格格吗?”
阿顺吱吱呜呜地跪了下去,还未来得及辩解,就听清欢冷冷问道:“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她立在车舷上,云珠已经收了伞,不想她却突然回转身去。
天地间只余那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像两丸漆黑的水银,正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自己。她的身影在大雨中,显得异常单薄,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坚韧。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已经转身进了车里,随手扬起窗帷,定定的瞧着他:“你是要送我回去,还是要我自己去?”
他就知道拗不过,便下马上了车,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云珠、灵渊和阿顺在外面驾车,车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一时静默无语。
“你昨晚有那么多的机会告诉我,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说。”
毓宁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昨天你那样伤心,我实在不忍心再告诉你这件事。”
清欢追问:“三哥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沉默良久,仿佛是在思考该如何告诉她,片刻方道:“自你受伤以后,皇上就派四爷亲自调查那晚的事,粘杆处的那些人什么事查不出来,只不过都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前几日一个名叫吴侩的人被抓,经不住慎行司的严刑拷打,供出他就是那晚的刺客之一,同样也是三爷手下的死士。”
清欢脸色泛起一阵青白,仿佛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半晌才道:“你胡说,三哥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毓宁道:“那个叫吴侩的人,口口声声说有三爷的紫宸玉佩做信物,当晚便在他家中搜到,可算是人证物证俱在。”
“区区一块玉佩有什么打紧,皇阿玛不该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那紫宸佩原是三爷的贴身之物,等闲人断断得不到。皇上就是看到这块玉佩才龙颜大怒的。”
清欢使劲地摇着头道:“不行,我不相信,我得去见见他。”
“如今三爷被关进宗人府里,皇上不许任何人探视,我劝格格还是先避一避风头再作打算。”
清欢听了不由得气急,连连冷笑:“原以为你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过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毓宁听了却微微一笑,只是淡淡看着清欢,那笑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原来微臣在格格眼中,不过就是如此一个人。”
清欢面色一怔,想起这几日他对自己的照顾,忽觉失言,低头道:“对不起,我是急坏了,原不是有心。”
毓宁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皇上以此事为导火索,又追究起三爷曾经和八王九王过从亲密的事,心存异心,谋夺皇位,骨肉相残,再加上以前纯贵人的事儿,样样都犯了皇上的大忌讳,所以皇上才如此不顾皇家颜面,将堂堂皇长子关进宗人府大牢。”
马车行得太快,大雨腾起磅礴的细雾,冰凉的寒气无孔不入地窜入车中,清欢只觉得浑身发颤,紧紧的攥住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微微发痛,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真实。
太多太多的事情,仿佛是隐藏在悬冰之下冰凉刺骨的河水,一下子全涌上来,让她几乎无力喘息。
她问道:“八王和九王是谁?”
“八王爷允禩,九王允禟,乃圣祖爷的八子九子,也是当今皇上的八弟九弟,雍正四年,被皇上下令削王爵,去黄带,除玉牒,永世圈禁……”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早已令人想不起当年的腥风血雨。
清欢道:“这个我晓得,以前听嬷嬷说过,皇阿玛刚刚登基的时候,八王九王对他大不敬。可是为什么三哥会与他们过从亲密呢?”
毓宁恍惚一笑,双眸里却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沧桑之感,转瞬即逝,清欢还以为是自己看得错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想如今却成了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