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彻底清醒是在第三日的清晨,皇帝已经上朝去了,在去乾清宫之前,依旧像往日一样专程来看她。
云珠自然是大喜过望,忙让西暖阁的小宫女去传太医来。
她原本还担心格格醒来会问起储秀宫的事,她不知该不该告诉格格,储秀宫的一应宫女内官,除了自幼服侍的贴身近侍,其他的都已经被赐死。
她细细想来定是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混入了不干净的人,不然那凤钗也不会好端端地跑进格格的首饰盒里,不过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皇上竟然下令全部赐死,连一丝转圜的余地也不留,处理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宫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些人一般。
一想起那日回去整理格格的行装时储秀宫的
萧索景象,云珠就知道,储秀宫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刚进宫的时候,就有老嬷嬷说过,宫里的宫墙之所以这么深红,都是人命堆起来的。紫禁城这么大这么深,这些年也不知积了多少怨念。
皇上再也不是以前的四爷了,或许是因为涉及到格格的安危,他才会如此决绝,以前她不觉得,可是近日来每每面圣,她都无端端觉得害怕,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肃杀的气息。
可是她现在完全不用担心要不要告诉格格这个问题,因为清欢从清醒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哪怕是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闻不问,只是安静地抱膝坐在榻上,眼神空洞地盯着一格一格的雕花菱窗。
直到小宫女引了太医进来问安,她看到陌生男子进来,忽然从榻上跳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惊声尖叫,随手拿起周围的东西乱扔乱砸,起先是榻上的迎枕,锦被,后来就是桌上,架上的摆设,只要是她拿的动的,全都一股脑地抛在地上。
西暖阁的宫女见状,忙上前来按住她,毕竟这里的每一件摆设比她们的命都要值钱得多,甚至连桌上写字的一块墨,也是出自之李廷圭之手的古董廷圭墨。
云珠亦是吓了一跳,上前来按住她,可又怕太用力会弄伤她。可清欢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两下竟难以将她制住。慌乱中云珠的脸被砸碎的瓷片划伤,温热的鲜血溅到清欢的手背上,她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说道:“血……”
她一连昏迷了好几日,几乎是滴水未进,本来就瘦削的一张脸,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却格外地空灵,半晌,竟痴痴地笑了起来,披头散发,形如鬼魅,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一头便撞向殿里的漆红楠柱上。
皇帝赶到的时候,太医已经用香灰给清欢勉强止住了血,又上了止血散,用绷带包住伤口。
看着殿中的一片狼藉,皇帝倒并未发作,想来是来的路上,小太监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一一告诉他了。
皇帝沉着一张脸,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小路子知道,他这是怒极的表现。
“这么多的人,竟看不住一个病人!朕看你们的差事都当腻了。”
所有人都吓得跪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俯身亲自将清欢抱回榻上,她衣裙上刺鼻的血腥气息直让他皱眉。
他冲跪得最近的宫女吼道:“去把她的衣服给朕换掉!”
云珠忙应是。
皇帝这才瞧见她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皇帝吩咐太医道:“去给云珠姑娘上药。”
他低下头,清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因为撞在额角,绷带包住了一只眼睛,她脸上的血渍还未来得及清洗干净,一张脸显得格外狰狞。她只使劲地睁大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皇帝被她的目光刺痛,正要俯下身子去看她的伤口,清欢却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地刺穿耳膜。仿佛他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她一边尖叫,一边胡乱地抓开头上的绷带。
皇帝用力地按住她的双手,她不能发作,飞起一脚便踢在他的腿上,皇帝吃痛却也没有松开一分力道,跳到榻上去压住她,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宫女内官喊道:“去拿绳子来!”
“你就那么想死是不是?”皇帝冷笑着,近在咫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目光,那么痛恨,仿佛是在滴血。
清欢被他牢牢按住丝毫不能动弹,离得那样近,他身上的龙涎香气逼得她心里泛起阵阵恶心,连呼吸都困难,只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她挣扎了两下,只觉得手腕快要被他拧断,扭头张口便咬在他手背上。
小路子在一旁惊呼一声。
皇帝痛得微微皱眉,却也没放手,直到宫女拿来绳子,将清欢绑在榻上。
皇帝起身,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他冷冷地瞥了清欢一眼,吩咐道:“格格什么时候不胡闹了,再什么时候解开她。她若是再死一次,朕就让你们全都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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