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入室，晕开一朝的宁静，雕花窗外，鸟鸣清脆。
白泽居中，缟霜细心为婧华梳妆。
青铜镜内，娇颜如花，眸中眼神却是涣散无光。
就像是魂魄抽离，恍惚间，婧华像是自己的一半浮于半空，看着缟霜在为自己梳着乌发。那躯壳里的，不止是自己。
“婧华……”缟霜的轻唤，婧华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一切正常，自己仍是坐在铜镜前。方才只是发梦吗？
“你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缟霜如实说道，满是担忧。她叫唤了婧华多声，一开始都得不到回应，那神情，便像是少了三魂七魄，浑然不在了。
婧华想要说没事，却觉得心累，不想开口。自从服下保命丹死里逃生后，常会力不从心，晚上常因梦魇而惊醒，越发害怕便越是无力。
“若是不适，便不要去临安了……”缟霜劝道。她差点就想说可以拜托迟凤栖前去，慌忙咽下，不多说。
婧华摇摇头，扯出一丝苍白的微笑：“身世之事，婧华寝食难安，没事的，缟霜师姐。”心里抱着希望，也让自己振作了许多。那些域外文，她总有预感，与汝嫣夫人，与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缟霜手脚麻利地继续帮婧华挽髻。等梳妆罢了，便要上路了。
“你……会去找柳公子吗？”缟霜忍不住问道，双唇稍微干涸。
婧华没有出声，便像是从未听到这个问题一般。缟霜识趣地没再追问。
因果缘由，顺其自然。婧华合上双目，只想让心里平静些。
下人于宫门前清扫，一黑一白的骏马原地踱着步，九方初寒和陆楚骧已整装待发。
九方初寒以为会是缟霜一起前去，他与陆楚骧无多说话，互相并不了解，心中抱有一定戒心。卢絮尧派来的人，估计是为了监视他们的行动。
“你去看看夫人好了没？”卢絮尧低声对下人说道。下人正想着前去白泽居，远远地，便看到两抹白色丽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白驹焦躁地发声，陆楚骧淡定地摸摸马颈，让马安静了许多。
“耽误了些时辰……”婧华表达着歉意，由于赶路，粉色晕上了双颊。缟霜将婧华的行李放进了马车中。
“早去早回。”卢絮尧不舍地抚着婧华的双手，眼里满是眷恋。五年前婧华离开青行宫便再无回来，如今离开，卢絮尧难免会有些不安。
婧华安抚着卢絮尧，她知道卢絮尧如今对她的依赖，这也正是她握在手中的筹码之一。
一黑一白，九方初寒和陆楚骧利落上马。婧华也进了马车，却在进入马车里看到了顾枕月和身着女装的迟凤栖已然坐在车内，看她进来，连忙紧张使眼色做表情要她不要声张。
车外缟霜心情忐忑，手心已经满是汗。
“一切可好？”见婧华进车后如此安静，卢絮尧疑惑地问道，正想上前去看，婧华从车窗露出脸来，笑容可掬。
“一切都好，启程吧车夫。”婧华故作镇定地说道。
见马车启程，缟霜这才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顾枕月和迟凤栖应该可以帮得上忙的，这也趁着机会把迟凤栖送出去。只是路上吉凶以及如何骗过陆楚骧，就看他们造化了。
三人在车上沉寂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估计是离青行宫有段路程了，婧华终于忍不住小声笑起来。女装的迟凤栖实在是……倾国倾城。
“别笑了，婧华！”迟凤栖不满地瞪大眼。缟霜师姐这绝对是馊主意，陆楚骧认得迟凤栖，根本不可能让他安然随行，于是便想着男扮女装，描画着勾魂丹凤眼，鲜艳红唇，末了还于下巴点上一颗美人痣，迟凤栖原本就是唇红齿白清秀小生，如今一打扮，说是妙龄少女，也还过得去。
顾枕月心里也觉得好笑，迟凤栖是俊俏了些，可缟霜师姐这一招真是绝了。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车里？”婧华压低声音，忍着笑意，听得出她满是惊喜。按理说，迟凤栖应该是和柳梦之回临安了。
“你要去见我爹，有我在不是更容易办事？”一到临安一定要脱去这装扮，千万不能让他爹看到他男扮女装的鬼样，不气死二老才怪。
“可你不是已经和梦之回临安了吗？怎么还在青行宫？”婧华浑然不知地问道。迟凤栖一听柳梦之的名字，脸上的神情垮了许多。
“你不知道你的夫君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迟凤栖咬牙切齿地说道，瞳孔中像是燃烧着焰火一般，怒气难以遏制。
“卢絮尧做什么……”婧华问道，倒抽寒气，唇间不由得发冷。
窗外是井然有序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消失在耳际，迟凤栖说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婧华只觉得耳中刺痛，脸上的神情已无法控制。
他说什么？
卢絮尧杀了柳梦之？
顾枕月看着婧华的不妥，示意迟凤栖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没事吧，婧华？”顾枕月问道。
婧华浑然听不到顾枕月的关心，眼神黯淡无光，宛若一潭死水。
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心底为什么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说得漠然，字字如针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