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际，院中一派生机勃勃。阳光暖暖洒在地上，和风拂面，树影婆娑。院墙上爬满绿绿的藤蔓，庭院内显得宁静而雅致。
这会玲珑正陪着叶氏在院中晒太阳。
这些天在玲珑的悉心调养下，叶氏身体好了不少。方才她本在房中替玲珑绣一件新衣裳，却被玲珑硬拉着来院子里坐坐，说什么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这些门门道道，讲起来还真有板有眼的。
叶氏拗不过她，只得放下手中的针线跟着玲珑出来了。
两人坐在树荫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这几日怎么没去欧阳先生那里？”叶氏笑着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柔声道。
“上次去的时候，师父说要出去会友，这些天都不在家。”
玲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娘嫌我烦，想赶我出门了？”叶氏待她极好，在叶氏面前，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的，偶尔会同她撒撒娇开开玩笑。
叶氏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这丫头，这小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娘不是怕你闷在家里无聊嘛。”
玲珑晃一晃叶氏的胳膊，娇笑道，“玲珑陪着娘，怎么会无聊呢。”
叶氏叹一口气，语带欣慰，“玲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娘一定是上辈子积的福。也不知道哪家儿郎有这个福气娶了我们玲珑。”
“娘，我还小。”
“下个月都要及笄了，不小了。”叶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玲珑愣一愣，上次过生辰是在她刚穿过来没多久。那时心里还乱着，也没空管自己到底多少岁数了，原来才十五岁啊，真是年轻。只是十五岁便要开始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情，她还真接受不了。
“这次我一定会让你爹过来，一起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及笄礼。”叶氏见玲珑愣神的模样，以为她是想到了去年生辰时冷清的场景，心中有愧，忙许诺道。
玲珑微微摇头，“我有娘和白姨陪着过就行了。”
叶氏苦笑一下，她虽然这么承诺，安程远到时有没有空还说不定。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相对无言。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明澈如一块清澈的蓝宝石，偶尔飘来几缕流云。村里已有人家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缓缓升起，宛如一副静谧和煦的水墨画。
玲珑望着叶氏的侧脸，还是那么雪肤玉肌，清丽幽婉。这么些年过去了，时光仿佛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依旧那么温柔和静，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会有秋水盈盈，宛若江南那一抹春色，如水般清华。
玲珑有瞬间的怔忡。这样一个如水的女子，不该就这样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娘，您想不想离开这里？”玲珑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出来。
叶氏收回悠远的目光，看向玲珑，“离开这里？”
“嗯。”玲珑坚定地点点头，“离开这院子，离开盛京，我们去您的家乡生活。”
叶氏一惊，“玲珑，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这话？”
“娘，您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您在这，已经耗费了一二十年的青春，这么些年，您快乐吗？”说道最后，玲珑有些激动，替叶氏感到不值。
“我……”叶氏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是啊，为了安程远，她背井离乡，远离父母，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守着这方寸之地坐井观天。
思绪一时恍惚，望着院中的景致，她竟忆起了江南的春，忆起了家中青瓦红墙的院，院中，哥哥曾驮着她，去摘那树上刚结的枣子，忆起了蒙蒙细雨中，爹爹带着她，在莲叶田田的池塘里采摘最新鲜的莲蓬，忆起了玩闹过后回到家中，娘亲一脸慈祥的笑容和满桌子的好菜。
忽然间，觉得面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竟已泪流满面。
“娘……”玲珑错愕片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叶氏掏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勉力笑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见叶氏稍微平静了些，玲珑又道，“娘，您想外公外婆吗？”
她知道这样有些残忍，可若不是这样，娘永远都会龟缩在壳里，不去碰触这个伤疤。
“当然想了。”叶氏脸上一片黯然，幽幽道，“哥哥也该有孩子了，说不定比你还大了。”
“您想回去见他们么？”
“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他们，当初我毅然决定跟着程远上京，我爹娘不肯，道若我跨出那个家门，从此就不再是叶家女。可是……我还是离开了……”
“娘，外公外婆说的肯定是气话。”可怜天按下父母心。若她们能回到娘的家乡，有了外公外婆舅舅的庇护，生活得一定比这里要好。
“娘，不如我们找机会回去看看他们吧。”既然娘一时狠不下心离开安程远，那就徐徐图之。她不应该再把剩下的二十年也耗在安程远身上，不值得！
叶氏眼中闪过一簇明亮的火花，瞬间黯淡下来，“你爹不会应允的。”
“应不应允，可由不得他。”玲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眼底是昭然的决心。
望着玲珑坚定的脸庞，叶氏心中感慨万千，也许玲珑说的对，她是该为自己而活了。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以往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似乎骤然间轻了很多。
两人正思索间，白露从前头过来了。“小姐，田修文回来了，说是您有事找他？”
“嗯。你叫他过来吧。”玲珑点点头，娘这里，再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当务之急，便是上牛头山的计划。
叶氏见此，便回房了。
不一会，就看到田修文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见到玲珑，他跪在地上，咚咚又是两个响头。
“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给我磕头。”
“是是是。”田修文忙不迭地应下，开心道，“小姐，真是太谢谢您了，我爹的病已经全好了，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的？”
“那就好，你跟我来。”玲珑朝房中走去，暖风吹过，吹起衣带飘拂，落了一袖的霜白，迷了后头少年的眼。
两人在房中谈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出来的时候，田修文一脸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