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就算是我任性好了,扶着我,再在这里,多呆一会。”
月儿泪流满面,浑身虚弱无力,因这伤痛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是,主子。”
翡翠哀叹一声,知道再劝也没用,索性也不再多说,伙同绿萍两人,搀着月儿向刑场走去。
刚刚挤到跟前没多久,就听得号角声长,鼓点激昂。
各位判官均已入座,华星则跪于斩刑台正中央。
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的已经,没有解救的办法了吗?啊,该死,为何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知道依靠华星一个人,甚至连个熟络的人脉都没有!一直以来,我的世界里,就只有华星而已。真到了关键时刻,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竟然只能在这里干瞪眼!你说,我是不是无能至极?”
看向一边的翡翠,月儿紧紧地抓着胸口,满面忧伤。
“妹妹错了。就算有人脉,又能如何?这是朝廷商议的结果,是不可能更改的定案。且不说别的,这可是由大皇子和辅政大臣联合提出的议案,怎么可能轻易动摇。即使去拜托身为宰相的父亲,也还是什么用都没有。说到底,什么身份高贵,什么出身豪门,不过也跟平常人一样,没有实实在在的力量。就算把嘴皮磨破,膝盖跪酸,做不到的事情,也还是不能做到。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就连心爱之人被斩于眼前,也还是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观看。”
一袭白衣犹胜雪,长发翩翩似柳飘。
伊人红妆为谁点?一行清泪尽洗干。
她幽怨哀痛,却隐忍坚强。即使心痛欲绝,也只用那无声的泪水,述说她满腹哀愁。
不似平常女子的失态,也并非无血无泪的完人。她是在用她的方式,表达着对世界的不满,和对爱人的情愫。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任性地摔东砸西,拿下人出气。
她用那相对平和的态度,平静地迎接爱人的死亡。
那般的柔和,静谧。宛如天上的月亮,在黑夜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性情内敛,底蕴温柔,不骄不躁,不气不恼。宛如一块美玉,雕刻成女神的模样。
不论她如何否定,那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照亮大地。
此刻,周边的景象全部消失,徒留她一人发亮。
那清冽的泉水,静静地流淌,仿若永不断绝的汪洋,看似泛滥来袭,却又源远流长。
月儿一时看呆了,对比自己,羞愤难当。
“罪犯鹰华星,临行刑之前,可还有话要说?”
判官拿起案木,重重击下,双眼凌厉,直直逼视台上的犯人。
随同陪审均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怠慢。
良久,却未听得回音。旁边一个侍卫悄声对判官说了些什么,才见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那遗言这道工序,就省了吧。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尽管告诉本官。若然可行,定当为你实现!”
此言一出,华星即刻清醒过来。
双眼渐渐有了焦距,表情也转为焦急。
他迫切地朝着判官述说些什么,只是那音调构不成话语,没人能够听懂罢了。
放弃了原来的想法,华星扫视全场,搜索着什么。
“你是想见什么人吗?”判官眯起眼睛,揣度道。
华星剧烈地点着头,眼里迸射出希望之光。
他的眼神急速跳转,最后终于落在一点。
大声地呼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
“华星,你果然还是别急,我马上过去见你!”月儿激动地与他对望,立刻就要冲出去。
只是她才刚刚迈出一步,却见对方猛然摇头示意。
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好像不是在看她一样。
“华星。”月儿疑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深入探索他眼神的含意,月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身旁的华姬。
“难道。”
诧异,不解,失望,伤心。
所有的情感一拥而上,迅速将月儿淹没。
即使如此,她还是推了推华姬,提醒道:“去吧,他想见的人,是你。”
不光是华姬,连身后的翡翠等人,也倍感吃惊。
再看看王爷的眼神,华姬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却发现他的眼里迸出万丈光芒。
心脏剧烈地跳动,脚下生风一般飞快。
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眼中无尽的爱恋,华姬终于崩溃,趴在他的身上,大声痛哭起来。
此刻她才知道,他并没有忘记她,并没有抛弃她!
临终之时,想到的,不是新欢的月儿,而是陪伴他数年之久的她!
所有的委屈在那一瞬间消除,所有的误解也全部消逝,剩下的,只有连绵不尽的依恋!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们兄弟不会反目成仇,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今天这一幕!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
一双粗糙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愕然抬首,却对上他真挚的眸子。
那样的,柔和。
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点恐惧也没有。
安详的,不食人间烟火。
没有焦急,没有畏惧。他的眼中,只存在她的倒影。
而她的眼里,更是对他满满的爱意。
两人就这样相互凝望,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仿若就此停止。
月儿看着他们两个相互交流的眼神,心里百味陈杂,不知什么滋味。
原来,打从一开始,夹在两人之间的第三者,不是华姬,也不是那堆风姿各异的姬妾,而是她自己。
若不是她突然出现,他们原本的生活,谁都不会被打乱。
是她。
错误的源头,罪恶的根源,不是别人,而是她!
抱紧身体,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时辰已到鸣鼓,处刑!”
时辰官扯着嗓子呐喊,打破了那副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