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流殇感觉到摁着头的力量慢慢减弱,那只手也慢慢放开。只见婉歌凑到流殇的耳边,语气淡漠地说道:“愿流殇,如果你对自己都不够残忍,如果你连这点血腥都见不得,你还妄想着能够手刃仇人吗。倒不如现在放弃,继续做你的亡国公主。”
不如放弃,继续做亡国公主。
流殇只觉得耳中一阵刺痛,痛的她睁开双眼。
放弃?自己活着,孤独的活着。出卖灵魂,忍受非人的折磨直到现在。放弃?继续做亡国公主?绝不可能!
忽然浑身放松,忽然眼神陡变。只见流殇表情淡漠,双目无神。婉歌看着,嘴角浓浓嘲讽,“愿流殇,你一定要靠变换人格吗?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当最初的你能够承受这一切折磨时,你才真正有把握达成心愿吗?”流殇依旧形如死尸毫无反应。
“公孙念!”婉歌忽然愤怒地提高嗓音,喊出了这个早已纷灭于世的名字。
仿佛雷暴劈身,流殇浑身一震,双眼渐渐聚焦,痛感再次袭来。只见流殇咬牙切齿,满眼痛苦、无奈与怨恨,动了动唇:继续。喉管处的针没有拔出,流殇依然无法出声,但是婉歌读懂了她的唇语,愤怒狰狞的表情竟渐渐平缓镇静,换之以隐隐的欣慰。
时间异常缓慢的流淌,好像过了几百年,婉歌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尽数拔去流殇身上的长针,并替她解锁。看着瘫倒一旁,闭目缓神的流殇,婉歌语气是恢复如常的淡漠:“这些都是为了替你释放体内多余的毒血,同时疏通身体各个部位的穴位,从而使心脉不至于被毒吞噬。更重要的是,长久如此,你的肉体便会习惯任何伤害,习惯到不再觉得疼痛,习惯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力量都不能摧毁你。”
尽管此时的流殇已经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动动身体,然而在合狼香的作用下,神智却依然十分清醒。听了婉歌的这番话,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良久,流殇纷乱的思绪才渐渐平静,深吸一口气,仔细感受的破碎身体的每一丝疼痛,眼神不再狂躁,不再怨愤,只是添上一抹淡淡:就这样吧,就让所有的苦难与折磨将我吞噬吧,错骨断筋也好,万针刺心也好,非人非鬼也好,只要能手刃仇人,就算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会后悔。
感受到流殇心态的变化,婉歌俯身,向流殇口中喂食了白色药丸,然后扶起流殇,慢慢走出睚眦阁。门外初阳渐暖,已是辰时。婉歌带着流殇飞至崖底,然后继续扶着她走向崖底竹林,快要进入竹林时,婉歌忽然停下,“炼隐竹林毒障最浓,你毕竟刚入炼隐,现在的身体还承受不了。千万不要呼吸,我带你过这竹林。”然后,一手扶着流殇,一手捂住她的嘴鼻向里走去。
尽管外面阳光强烈,竹林之中却是一片阴沉,流殇只是盲目随着婉歌的步子缓慢移动。竹林十分幽远深长,走了很久才终于到达尽头。
又见阳光,只不过,由于眼中浸满暗血,此刻呈现在面前的一切,在流殇看来,都不过是一片黑红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