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雪峰,是在铁道部文联举办的一次文学创作座谈会上。表象看来,他是那种很物质、很成都的汉子,率性而健谈,可以在美酒、佳肴中活出日子来。而谈到散文诗,他全然是另一种神采,原来,雪峰的内心深处,竟滋养着一座有江南韵味的私家园林。
我们都是那种为公文琐碎所累的人。也许文学错爱上我这等想象空间缺少花朵的人,是一种遗憾,但我因此结交了雪峰,又是一种幸福。于是,当雪峰嘱我为其大作《雁栖南方》写几句话时,我这个散文诗外行竟欣然从命。
我喜欢雪峰语言的意境之美。“谁沿石阶离去,留下寂寞的山风。”“父亲在田野里,不时伸出稻草人一样粗糙的手,对着满天的星光,寻找着通往远方的家园。”“月沉如钩,钩不住两条河流奔波涌浪的赴约。两河交欢深处,积沙成丘,高过水的尺度,土陶自沙砾中跳跃而出。”这样的句子,在《雁栖南方》中俯首可拾,其间有一种野花的美,自然、质朴而又寂寞的艳。只有对生活用心的人,才能捕捉到这种微妙而精确的意象。
我喜欢雪峰骨子里的善良、善感。“谁为一只雁的去留,独自伤怀,看寂寞的天空,流星瞬现。”诗人的心永远需要吟咏与歌唱,以善心为行板,击打出试图躲藏的夜莺;以文字为偈语,将灵魂化为高处石窟的那尊佛像。在《川西:一座小城的记忆》里,诗人则从一个角度翻阅了成长的某个段落。此时,回忆是一支暗夜里有目标出击的响箭,快乐抑或痛苦都归于自己。一只鸟的飞翔,或者体内的沧桑,都将在诗人的心之尖谐振。雪峰并不刻意将自己的作品烙上使命一类的印迹,那过于哗众取宠,他只是想通过文字符号,记录一种真实的脉搏。
我喜欢雪峰的举重若轻、率真实诚。“花事和名誉变得格外清洁,如赤裸的肌肤。开阔的衣襟远距红尘,苦乐一生的光耀与厚重,都等价无为。”放下与拿起一样自如,真实与真实的裸露,是何等的弥足珍贵。雪峰喜欢一个诚字,也喜欢交往以诚待人的人,这使他的散文诗有了丰茂的根系、鲜活的灵魂。荣辱、浮沉、悲欢,在他的眼睛里是“在跌入深沼之前,跳一曲没有观众的舞蹈”,于是,一切天高云淡。
雪峰跟我一样,生长在乡村,有过清苦而充实的光阴,会干所有的农活。故乡滋养了一颗诗心。他说:“游子的心路永远比通往家园的旅程还要漫长,一次静静的守望,让我在黑夜中的坚强变得如同烛火一样充满着燃烧的想象。”在保留原汁品质的同时,他又是那样的敢逐潮流,不畏聒噪地站在时代的前沿瞭望、审视,全无丁点文人的酸菜味道。这是我最为欣赏的一点。我以为,诗人关心家、民族和祖国,并不一定要以一种苦吟和俯瞰的形式,相反,平和的态度或许更能赢得读者的拥趸。
“一个人的舞台很孤单。而独舞很美,天籁的掌声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惊愕了远处的花瓶,在内心涌动着梯形的波澜。”我愿意以草堂的寂寞,去读懂吴雪峰,一个巴蜀游子的孤独之舞。
2009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