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晚她喝多了几杯,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身高一米七几、体重一百七十几的女人也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她喝了满满一杯红酒,不掺雪碧和冰块的,然后眼光温柔地望着我,嗲嗲说,你知道吗,以前他们都叫我吴美人呢。
我第一次听说她有这么个美称,不禁好奇起来了,奸奸地笑,看不出你年轻时还是个美人儿呢。
她示意再倒一杯酒,清清喉咙。我知道,故事要开始了。她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盈,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她说,当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施工单位,在荒山野岭搞工程本来就辛苦,做女施工员就更不用说了。
我忽然想到花木兰从军的故事。一只小羊羔要在群狼中生存下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花木兰有一身好武功,她呢?
她又喝了一杯,然后娓娓道来,那时工地条件很艰苦,住工棚、吃素面,每天生活很简单,哪有现在这么惬意。当时,有一个副队长对我有好感,其他人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其实我知道,有好几个小伙暗地里喜欢我呢。说到这里,她双颊微微泛红,仿佛很享受那种被追的感觉。工地上,除了我和煮饭的阿姨,其他都是男人。那些男人长年离家,晚上无聊除了喝酒打牌,就到附近村庄去鬼混,那个副队长也不是好货,他也经常偷偷出去找女人。
男人都是烂番茄!她说到动容处感叹了一句,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定主意,不找长年在野外工作的男人做老公。虽然,工地的那些男生经常无事献殷情,但我一个都看不上眼,他们那时就开始不怀好意地叫我吴美人。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叹,上天啊,你真是瞎了眼,把一个女人扔到一群男人中,还不让她有自己的感情生活,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呵。
她又喝了一口酒。我示意,已经喝完一瓶了。她说,再开了一瓶。我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她说,在工地我一呆就是五年,五年的青春呐,有一次假期,我回老家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选择了他,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错误,我宁可当年选择的是那个好色的副队长。
故事出现了转折,我知道高潮该到了,忍不住抽嘴,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说的,你选择的有时偏偏不是你的最爱。这时,我也想起自己的婚姻,想起家里的老婆和儿子。
她感激地看看我,说,那个假期,我在短短十几天就完成了相亲、定亲、成亲的全过程。开始,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将自己全部积蓄都给了他去做生意。我因为在野外工作,我们经常不在一起。他的服装生意越做越好,后来还开了好几家分店。我继续在工地过着无聊的生活,也是那时学会了喝酒。因为我们长年不在一起,想要个小孩都很难,经常遇不到怀孕的时机。有两次我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在工地上流产了,我开始讨厌长年在外、两地分居的生活,于是我找人帮忙调动工作。你知道,一个弱小女子要办理调动工作是多么艰辛,她两眼泛着泪珠,这一刻,她所受的苦全写在那两行泪水里。
她一口气又干了一杯,喃喃自语,原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换来的竟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我辛辛苦苦调动工作回到市区,我老公却经常以出差为名不回家。开始,我也怀疑他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和他吵了几次架,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经常不回来住。直到有一次,我在公园遇到他们带着一个小孩,我才知道留不住老公,他们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我不敢告诉家人,我妈有高血压,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买了一套房子给我住,我们就协议分手了。
我一直以为她的生活应该是幸福美满的,没想到竟然有一段这么曲折的感情生活。她依然一个人坚强面对着生活。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将男人叫作“烂番茄”。
喝完最后一杯,两支红酒已经全部下肚,我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她也有点摇晃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她说,你今晚陪我……
我立即清醒过来,笑笑问,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她似乎有点清醒了,摆摆手说,你今晚再陪我……多喝几杯,要不……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